為緩解這種感覺,她跪下去雙手撐地想挺過去,卻覺得眼皮有千斤沉。
她用力睜也睜不開,耳邊聽到隱約胭脂焦急的聲音,“怎麼了?”
再有了知覺時,覺得自己被一團雲朵包圍著、擁抱著,全身暖洋洋,身體一陣通泰。
用腳蹬了一下,傳來的觸感是上好棉布,手伸出被子摸了摸,緞麵兒。
“睡夠了嗎?”
耳朵邊傳來男子低沉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鳳藥這才想起自己是施粥暈倒了,一個激靈坐起來,自己身處一間布置得像書齋的房間裡。
巨大紅木架子上放滿各種書籍,書案前端坐著一個高大男人。
束半發,頭發披在肩上,鬆垮垮穿著件蒼青色常服,袖口帶著忍冬暗紋。
他回過頭,眸深似海,“頭還暈嗎?”
鳳藥搖搖頭,他轉過身背對她問,“今天我若不幫你擋下追你的人,你可知道自己什麼後果?”
她想了想,有些後怕,低頭不語。
“你在做一件事時,有沒有想過這件事是不是你自己能做的到的。”
“我……我想過的。”鳳藥低聲說,“我大約估過災民人數,算過需用多少糧。”
“按順序,一人盛一碗,是夠的。”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成現在的樣子,跳下床光腳站地上辯解。
“你知道為什麼你還能活著在這兒和我吵吵嗎?”金玉郎走到鳳藥跟前,胸口離她鼻尖隻有一拳。
他低頭俯視著鳳藥,帶來的壓迫感讓鳳藥不敢抬頭和他對視。
“因為我圍剿野人溝,將這裡所有人都收編了。否則以我手中這一點點人力,全部灑出去就是一點鹽灑進米飯,哪怕這點人是花數年時間訓練出的精銳。”
“我此生最煩與愚人打交道,這次看在你救過我的份上,點撥你一次。”
鳳藥看著沒有任何表情的金玉郎,心中仍不知自己錯在了哪一處。
更讓她難受的不是事情沒辦成,給彆人帶來麻煩,而是金玉郎的態度。
金玉郎待她像待個不相乾的陌生人。
玉郎像看穿她的心事,說,“秦鳳藥,你要學會清醒而理智地看待事情,處理事情。”
“事情做壞了,沒什麼委屈的,你有千百條理由,終其原因,你不行。”
“我來問你,皇城裡四皇子賑災時,你已在常府了,是嗎?”
鳳藥點點頭。
“你可有打聽一下,當時皇城災情,災民有幾何,賑災出動多少人手,用糧多少?”
“連官府都辦不成的事情,你想辦成,認真評估過自己的實力嗎?”
“一個人做事僅憑善良和衝動,十成十做不好。”
“你之前隻操持過一個小小羊湯鋪子。突然要辦需要動用上百人乃至幾百人的大事件,你沒有經驗。”
“青連阻過你的,你不聽也不想,甚至不給自己計劃的時間。”
“你也可以來問問我關於上次賑災實情,問青連也可以,你都沒有。”
“倉促間要辦這麼大的事,你沒有經驗絕對會失敗。在災民中激起民辦是輕而易舉的事。因為餓肚子會讓人發瘋。”
玉郎毫不留情,鳳藥低頭不語,眼淚已經湧上眼眶,耳朵裡聽著玉郎說,“上次出動禦林軍千餘人,金騎營三百騎,鎮壓了亂子,踩死百姓二百三十五名,其中孩子三十七人,最小的隻有兩歲。”
鳳藥眼淚流了出來,真心知道自己這次真的做錯了。
她把沒做過的事情過分簡單化,她隻憑想象以為舍粥的最大難處在於糧食的充足,然而最大的難處是“秩序”
你要有足夠的“暴力”來讓災民忌憚,不敢生亂。
災民某種時候就是最大的變數,最易挑撥的人群。
她低下頭,慚愧地問,“這次呢,有沒有人給……給……”
她說不出“踩死”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