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葉梧桐還挺想吃果子的,不光她想吃,瑪利亞也想吃。
這兩個嬌豔欲滴的果子,簡直就像是誘惑夏娃的蘋果……還真的是蘋果。
隻不過是那種野樹上長得非常小的野蘋果。
通常這種野蘋果不會好吃的,因為沒有修剪的樹枝會導致樹葉過於茂盛遮蔽光照,而生長在荒郊野嶺的果樹,又會因為土地不夠肥沃,就算是結出了果子也是又酸又澀的那種。
但是也會有一點例外,就是那些正常人永遠夠不到的,光照特彆充足,生長在果樹頂端上的那幾個或許會是甜的。
何鸞半跪在地上,能把大頭畜生的腦袋一下子打成兩半的、修長有力的手中,托著的這兩個野果子,就比較不簡單。
像這樣的色澤,基本上是長在樹尖尖上的。
正常人爬不到樹上,隻能找東西打下來,但是被打下來的蘋果多少都會有一些磕傷,這兩個蘋果卻光鮮極了,顯然是被精心采摘保護的。
葉梧桐低著頭,用一種極度警惕的眼神,看著求婚一樣半跪在自己麵前的俊美男人。
葉梧桐揣測不到對方的目的,但他絕不可能隻是為了做戲。
他看上去就像這兩個蘋果一樣無害又鮮亮,可是葉梧桐認得“鮮美可口的男朋友”身上穿著的衣服,是那三個獵手之一的衣服。
也就是說,他不知道是怎麼從異生物變成了人類,還扒了一身死人皮穿上,把那險惡的腐蝕性的物質化為了一身血肉規規整整地塞入了人皮,紅粉骷髏披上了人皮,危險的氣味都沒等散乾淨就跑來蠱惑人心。
葉梧桐心中非常堅定,甚至嘴角還透出了一點冷笑。
無論對方有什麼目的,葉梧桐絕不會輕易讓他得逞。
她坐在一塊石頭上,慢條斯理地擺弄了幾下手裡麵的匕首,心裡盤算著如果她猝不及防地給這個“鮮嫩多汁的男朋友”來一個割喉手術,成功的幾率到底有多少。
“拿著。”見葉梧桐一直沒有反應,何鸞又溫聲說了一句。
他的聲音裡麵甚至帶著一點笑意,更是帶著滿含寵溺,令人骨酥肉麻的腔調。
就連在不遠處一直關注著兩個人,手裡拿著兩個青色酸澀的果子的安吉拉,聽了這聲音,都感覺自己的耳朵一軟。太好聽了。
怎麼會有一個男人說話這麼好聽,姿態又這麼英挺儒雅,好像那些古書裡麵,記載的舉手投足都令人迷醉的紳士。
再看看自己那皮糙肉厚,性情粗獷,現在咬著酸果子,把臉擰成一團的未婚夫瑞納,頓時覺得“不堪入目” 起來。
安吉拉踢了一腳瑞納。
瑞納無辜地看向她:“你要吃我手裡的嗎?但是都一樣酸……”
安吉拉無奈抿唇,咬了一口果子,然後整張臉也扭曲了,好酸!
她始終留意著葉梧桐那一邊,安吉拉也在奇怪為什麼精神坍塌的人,還能夠這樣活生生地出現在遊戲場中。
當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兩個人的身上,無論是直接的還是有意躲閃的眼神,都沒有離開過兩個人。
那死而複生的英俊男人,姿態虔誠而卑微,試圖挽回自己的愛人……
葉梧桐審視了“男朋友”許久,她才終於抬起了手。
攥緊了手中匕首,準備伺機行動!卻在下一刻,一臉冷酷地用另一隻手……抓住了何鸞掌心之中的兩個蘋果。
葉梧桐:“……”瑪利亞你彆鬨!
在身處危險環境時,瑪利亞是絕對不會出來的。
但是此時此刻,葉梧桐不受控製地拿過了那兩個蘋果,感覺身體的控製權被靈魂之中的另一個人格掌控了。
瑪利亞低頭就啃,再抬頭葉梧桐那慣有的冷酷麵容之上,露出了一個極其甜美的笑。
甜美得簡直像是陽光下快要融化的點心。
“確實很甜……你人真好,長得可真好看,你是我的男朋……”
“瑪利亞!”葉梧桐帶著些許警告的意味像自言自語一樣低吼了一聲。
下一刻她恢複正常,冷酷地想把果子扔在地上。
但在現代世界裡,她家從小可不是什麼特彆有錢的家庭,給她看病又幾乎耗儘了父母的全部積蓄,葉梧桐可以殺人放火,但是不能浪費食物。
反社會也要吃剩飯剩菜的。
於是她的手在半空之中兜了一圈,又把那一個半果子撈了回來。
由於嘴裡還含著一大口,還沒有咀嚼完,鮮甜的汁液不斷迸發在口腔之中,現在說什麼都不合適,待在原地又尷尬無比。
葉梧桐隻好冷著臉,把自己的腰背挺得筆直,霍然走開,看上去像極了一個上一秒還喊打喊殺,下一秒就拿人家東西不眨眼的人渣。
而何鸞還半跪在那裡,看上去因為葉梧桐終於拿了他的東西而十分驚喜,仿佛一個絕境之中驟然看見曙光的人。
但無論他神態無論看上去有多麼“受寵若驚” ,看著葉梧桐走去的方向有多麼“蠢蠢欲動”,像是克製自己一般,隻老實地坐在葉梧桐剛才的那個石頭上麵,並沒有真的追上去好像生怕討嫌。
可他垂下的眼睫之中,沒有人能窺見他真正的情緒想法。
而跑到林子裡麵吃果子的葉梧桐,重新找了一個鬆軟的地方坐下,背靠著一棵大樹,一邊吃一邊跟自己講道理。
稍微低沉一些,帶著規勸意味的聲音說:“我知道你很餓了,可是等晚一點我們到營地就會有吃的,為什麼要拿他的……”
“為什麼不能拿?”清越而甜美的聲線說,“他給我的呀,而且他是我男朋友……”
“瑪利亞!你知道的他不是。”她是穿越的,和原身留下的人際關係沒有任何關係,葉梧桐也根本就不關心。
瑪利亞卻吃著甜甜的果子,連果核也舍不得扔,放在嘴裡嘖嘖榨乾汁水。
“可是他長得好好看呀……”
“你不能看人隻看臉!你忘記他之前變身異生物的樣子了?!”
“可他現在不是異生物了,又對我這麼好,我從來都沒有談過男朋友……他殺不死!”
“我隻是想和他玩一下,他殺不死哎!”瑪利亞似乎找到了一個非常能站得住腳的理由。
葉梧桐有一瞬間恍惚,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有這麼短暫的沉默時刻。
她其實在服藥的期間,在將自己關在那狹窄的一居室中,不敢出門,生怕發病的時候犯下什麼父母沒有辦法處理的重大錯誤的那些年裡——葉梧桐也像一個正常的女孩一樣,在某些“正常”的時候,渴望著各種各樣的人際關係。
一群好朋友,幾個小姐妹,一個英俊而體貼的男朋友。
雖然到最後小姐妹們有了,並且大家各有各的病,並不害怕誰突然發作,可以相處得非常輕鬆而愉悅。
但是男朋友始終沒有過。
畢竟……沒有一個人能夠真的接受患有精神類疾病的人。
而且葉梧桐的反社會情結非常嚴重。
身體之中總是潛藏著一種欲望,叫囂著讓她殺死什麼,毀了一切。這種經年累月的衝動。衝動被強行壓抑,幾乎熬乾了她的人性。
有這種情況在前,找男朋友幾乎是不可能的,除非她男朋友“殺不死” 。
不是不怕死,而是根本殺不死才行。
“他好溫柔,好英俊……好想玩一下。”甜美的聲音還在小聲地嘟囔。
葉梧桐:“可是他好幾次差點就殺了我,現在出現也是目的不明。而且他非常危險。”
“但是他長得好看啊。”
瑪利亞吐出最後一塊被吮吸得乾乾淨淨的果核,抬起的眼睛燦若星辰,“我一直都想有一個這樣的男朋友。”
葉梧桐:“可他這樣,都是對另一個人,跟我們完全沒有關係。”
對著另一個人的追殺和對著另一個人的深情,確實跟她們沒有任何的關係。
葉梧桐現在唯一要做的事情,隻有想辦法活下去。
瑪利亞終於不再說話也不再出現了。
葉梧桐和她完完全全是一個整體,當然能感覺到她的失落,葉梧桐歎了口氣扶住自己的額頭。
休息時間估計還有一會兒,她現在不打算回去等會跟得上大部隊就行了。
百無聊賴地點開了自己的直播間看看。
然後葉梧桐發現,直播間罵她的人好多。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觀眾們似乎有一大部分都已經認定了何鸞就是從精神坍塌的地獄爬出來,不計較曾經愛人的背叛,依舊想要挽回的深情男人。
而女人的身上一旦沾染上了關於男人的情感問題,那麼無論如何,她都會成為被嘲諷被群眾攻擊的那一個。
【你要不要臉呢?既然不喜歡對方為什麼還要拿他的東西吃!】
【就是呀,我從沒見過這麼厚顏無恥的女人,雖然你前麵表現得非常精彩,可是你害死了他!】
【夠.婊夠沒心沒肺,反正我喜歡哈哈哈!】
【何鸞真是太可憐了,我就納悶了你為什麼眼睛那麼瞎,那八方小隊的隊長是個什麼玩意兒?】
【嗚嗚嗚,何鸞好可憐啊,一整天他的眼睛都在追隨著你,你回頭看看他呀。】
【把瑪利亞放出來,我不想看見你!瑪利亞!瑪利亞!】
【瑪利亞瑪利亞!】
【瑪利亞隻是想談個戀愛怎麼了?!】
【小野貓堅持住,男人有的是,臭男人回頭難道你就要點頭答應嗎?!再說他現在是個什麼玩意兒都不知道,我根本沒有找到他的直播間!說不定就是異生物的新形態,想要騙你的命!】
【樓上真有意思,這世界上有這麼英俊的異生物嗎?】
【到底是怎麼回事,極樂公司官方為什麼還不出來解釋?!】
……
總之直播間裡說什麼的都有,群魔亂舞不一而足。
葉梧桐的風評急劇下降,刷打賞的人也變得很少。
隻不過葉梧桐根本不在乎他們說什麼,全程對著直播間冷著臉,查看了一下她的護盾,然後點擊裝備了一個高級護盾。
在她裝備上高級護盾之後,直播間裡麵的人靜了一瞬,開始瘋狂猜測她想要做什麼。
不過葉梧桐一整個下午什麼都沒有做。
一直都在沉默地跟著大部隊朝著營地的方向走,就連安吉拉來找她說了幾次話,葉梧桐都是全程心不在焉的狀態。
安吉拉其實也沒工夫管其他的事情,因為她自己的直播間裡也出了一些問題。
有些人一直在刷她當時差點被變異犬上的恐怖叫聲,用極儘嘲諷的語氣問她是不是特彆期待狗家夥。
還刷了一些她當時被獵手扯得無法蔽體的高清圖,大肆品評她的身材不怎麼樣。
這樣的評論很有可能是被人蓄意刷的,但是安吉拉想不出自己到底和誰有仇。
她本身就單純,甚至有些軟弱,麵對這些充滿了惡意的詰問,越是認認真真地回答,就越是解釋不清楚。
安吉拉陷入了自證的陷阱之中,一整個下午神色都很蒼白,搖搖欲墜的樣子。
幾次打開直播間又幾次關閉,根本不敢把這件事情告訴瑞納。
隻能一直貼在瑞納身邊,試圖找到一些心理安慰。
而在天色徹底黑下來的時候,他們終於到了安吉拉所說的營地之中。
新加入的兩個人分彆和大家打了招呼,瑞納的小隊算上安吉拉一共十六個人,除了安吉拉之外,全都是男人,高矮胖瘦不一而足。
葉梧桐聽到他們自我介紹,根本記不住他們的名字,隻是根據他們自身的特征在心中為他們分門彆類。
而每一個人看著葉梧桐和何鸞的眼神都很意味深長。
對何鸞這個身量頎長,卻不明生死的男人尚且有所顧忌,看著葉梧桐這個“直播新星”身材纖細得像嫩瓜秧子一樣的女人,就沒有那麼收斂了。
即便他們都知道葉梧桐殺了兩個獵手,心狠手毒,卻大部分都覺得她是投機取巧。
親眼看到她的身量,他們的打量眼神都很放肆,其中充斥著各種惡意,十分令人不舒服。
但至少礙於瑞納這個隊長都對葉梧桐十分客氣友好的原因,他們並沒有表現出來。
這是個危險的遊戲世界,葉梧桐並不意外這群人不掩飾對自己的惡意。
但是當她晚上聽說,因為帳篷不足,她必須和何鸞住一間帳篷的時候,葉梧桐一整天的麵無表情,露出了一點點像野花兒一樣,緩慢綻開的笑意。
去他媽的,她想,肯定是男朋友在搞鬼。
她看著站在她麵前,告訴她這個“不幸”消息的長發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