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宿龍澗,一道黑影自院牆落下,女子伸了伸懶腰,細細打量周圍,確認沒有人影後,正要離去,卻聽身後響起淡淡的說話聲:“怎麼大晚上的四處亂晃?”
“呃……”
女子回過頭,黑暗中隻剩院牆外泉水潺潺的聲響,她眼神頗有些躲閃,磕磕絆絆地回答:“你怎麼還沒睡,虛漓?”
“你在我院子裡飛簷走壁的,我怎麼睡得著?出什麼事了?”
女子連忙搖頭,“沒什麼,你接著睡吧。”
“最好沒什麼——小主人回來了吧?”
“回來了。”女子訕訕回答。
“那就好,小主人一向懂事,卻在此事上拿不準分寸,明日我須得好生訓誡他才是。”
女子無奈道:“……虛漓,我倒是覺得,你有必要管那麼嚴格嗎?小主人也還是孩子,自然貪玩,想出去找同齡的玩伴玩耍,也是相當正常的一件事嘛。”
“不可。”男子的聲音幽茫而凝重,“我前兩日卜筮,通天星盤逆勢而轉,宿龍澗將有一場外患引起的災禍,恰逢二位主人不在,你我應當恪守本分,護佑小主人安康。”
“竟有此事,你可有告知牧姐姐?”
“如今尚且覓不到他二人的蹤跡,亦不知他們是否在凡間,小主人的安危,暫時隻能由我們護佑了。”
女子垂下目光,右手緊緊握住,而後肅然點頭,“好,我定會遵照主人的命令,護佑好小主人的。”
*
洛綾靠在軟榻上,正睡得香甜,綽綽的光影打落在她的眼瞼之上,她顫了顫睫毛。
“咚咚咚!”外麵忽的響起敲門聲,她嘟囔了兩聲,翻了個身子,還要繼續睡覺。
她迷迷瞪瞪沒反應過來,就模糊地瞧見麵前掠過一道小身影,門立時打開了。
“阿照,你怎麼過來了?”
牧沉書驚訝的聲音讓洛綾立時清醒了過來,她撐著手便挺起了身。
昨夜她本不打算睡,不過好花好月好夜景,加之做慣了劍靈,本性憊懶,便一個沒留神睡過去了。
她坐起身後,才感到手中空落落的,原本那軟乎乎的一團絨毛,去哪兒了?
醜醜呢?她那麼大一隻兔子呢?
“醜醜不見了。”她連忙下了軟榻,來到牧沉書身畔,“它跑你那兒睡覺了?”
牧沉書聽此搖頭,“我醒來後沒看到它的身影。”
“這可如何是好,它還受著傷呢,不會是被你們這兒養的豺狼虎豹給吃了吧?”洛綾說罷越發不安,“完了,它長得那般肥美,被捉去吃了也正常。”
“姑娘,宿龍澗可沒有豺狼虎豹。”
門外響起的聲音,令洛綾渾身一抖,她在哪兒聽過這聲音,且並非是美妙的回憶,她慣來不是個喜好記彆人聲音腔調的人,可這聲音,分明在不久之前,她便聽過——
來自一個女子的聲音,略帶沙啞,那時她聽她的聲音是冰冷空然的,且下一刻她便將她打出了醜醜的身體。
而此時,女子的聲音卻顯得慵懶魅惑,毫無攻擊性。
是那團黑煙!
追殺她的那團黑煙……洛綾沉著臉色,看向門外立著的女子。
她身著黑白兩色的裙袍,盤著高高的發髻,髻後斜插三根黑色鴉羽,手持一把劍,那劍洛綾也瞧得熟悉,龍頭攀附劍鞘的黑龍劍玄照。
“你,是玄照?”
“你認識我?”女子露出困惑的神情,“可我怎麼沒見過你,姑娘。”
玄照便是攻擊過她的黑煙,她沒有死,她一直留在宿龍澗……可牧沉書為何在那之前跟她說,她已經湮滅了?
難不成他在說謊?不,他沒必要跟她說謊。
或許他也不知道她還活著,一直在宿龍澗存活著,變成了那團可怖的黑煙。
洛綾在發怔,牧沉書卻替她解圍:“我告訴過她你是誰。”
“哦,原來如此。”玄照點點頭,瞧了瞧洛綾,又瞧了瞧牧沉書,“小主人,你往常出去玩,帶回來些蟋蟀、蟬殼、貓兒狗兒什麼的也就罷了,怎麼這回還帶個人回來了?”
牧沉書一時語塞,“不是,我……”
“我是小不點的朋友,小綾兒。”洛綾回神過來,拍著牧沉書的肩膀,朝她笑了笑。
牧沉書抬起頭,玄照聽此怔了怔,瞧著很是驚奇,“朋友?”
沒等牧沉書組織言語,玄照便急匆匆地對他道:“先不管這些旁的了,小主人,虛漓托應福來找您過去了。”
“找我過去做什麼?小綾兒被他發現了嗎?”牧沉書臉色一變。
玄照緩緩搖頭:“我也不知,那家夥也不至於能強到囊括整個宿龍澗的異動吧?反正是讓您過去,您拾掇拾掇,等應福過來便跟著他去吧。”
她話音落罷,竹林中已是走來一個搖搖晃晃的矮胖身影。
牧沉書看向身畔的白衣少女,洛綾見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生去挨訓吧,我得去找醜醜躲哪兒了。”
“……”
男孩滿臉無奈,洛綾早早藏起了身。
那名叫“應福”的矮胖童子來到房門前,俯身道:“小主人,虛漓先生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