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輩商量長輩的,小輩沒有插話的餘地隻能在一旁靜默。不過覃如意並沒有回到父母旁邊坐下,而是就近坐在了蘇北顧的身旁。
蘇北顧已經從混亂的狀態中清醒,意識到覃如意還抓著自己的手不放,她扭頭看去,見覃如意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大概沒發現自己還握著彆人的手呢!
“咳。”蘇北顧輕咳一聲,提醒覃如意回過神。
仿佛是被這聲咳嗽驚醒,覃如意先是握緊了蘇北顧的手,旋即像觸電一般迅速鬆開,爾後朝蘇北顧露出了一個尷尬的笑容:“我走神了,還望阿蘇妹妹見諒。”
“沒關係。”蘇北顧收回手。
覃如意很是自然地順著往下說:“阿蘇妹妹的手真是柔軟,不像我的,粗糙得很。”
蘇北顧瞥了她的手一眼。那雙手確實不如養在閨閣中的女子那般柔軟,指上有薄薄的繭子,想來也常乾粗活累活。不過她的手雖然失去了柔美,卻並不難看,——那一根根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是一雙很有力量的手。
“阿覃姐姐不必妄自菲薄,你這雙手很有力量。”
覃如意似乎被她這句話給鼓勵得也沒那麼自卑了,興高采烈地抬起手翻來覆去地打量,仿佛重新認識了自己的雙手。
“原來這叫有力量。阿蘇妹妹真會說話,不像我,嘴巴笨拙得很。”
蘇北顧:“……”
未來嫂子原來是這麼自卑、自憐自艾的性子嗎?
說實話,蘇北顧不是很想跟這樣的人玩。也不對,她是不想跟任何人玩,她隻想回道觀完善她的陣法基礎架構。
蘇北顧沉默下來後,覃如意很快便察覺到興許是自己演過頭,讓蘇北顧失去了聊天的欲望。她心思一轉,適當地收起自己軟弱的一麵,問道:“阿蘇妹妹平日在道觀都做些什麼呢?”
蘇北顧心想,你未婚夫都逃婚了,難道你不應該更關心未婚夫的情況?畢竟你以後都是要跟他共度餘生的。
吐槽歸吐槽,蘇北顧還是會予以回應的:“修行。”
覃如意說:“太籠統了。”
蘇北顧:你這會兒倒是不內向了啊!
“打坐、吐納、禮拜、種菜,還有琢磨陣法。”
覃如意好奇又詫異:“種、種菜?”
蘇北顧頷首:“我們不像佛家的僧人會外出化緣,吃穿用度基本都靠自己。”
正式出家的僧道都是“寺觀戶”,雖然無法參加科舉,但享受免稅的優惠政策。尤其是本朝君王崇尚道教,不僅廣修道觀,還會給道觀很多賞賜。
就拿蘇北顧出家的太真觀來說,道觀名下就有上百畝道田,享受免稅待遇後,隻需將這些田租出去,靠收租就能維持道觀上下三十多個道士的基本生活。
而道士們平日不全是在誦經、打坐,有時候也需要去喂養家禽、放牛及種菜。
“還挺接地氣的。”覃如意小聲道。
蘇北顧的臉上露出了淺淺的笑容:“你知道‘鐘仙姑’嗎?”
“我是聽著她們的故事長大的。”
鐘仙姑的故事在大魏土地上廣為流傳,據聞,世上有兩位鐘仙姑,她們是親姐妹。
姐姐是大魏開國皇帝親封的紫衣道人,——道士中地位最高者。——現在廣為種植的“土豆”就是她從海外帶回來的。據傳她三十歲左右便飛升,消失於世間了,因而世上關於她的記錄比較少。
妹妹的名聲則更響亮一些,她出生於亂世,曆經大魏四朝,好幾任皇帝都是她的擁躉,給她加了諸多彰顯尊榮的封號,什麼“微妙觀貞真人”“清虛元真大師”……
她行遍天下,在醫學,尤其是婦產科方麵有著卓越的貢獻,因此在民間擁有“順生聖母”“助產神”等響亮的稱號。
每個即將生產的人家都會請一尊她的神像回來供著,希望她能庇佑孕婦順利生產。
不管是哪位鐘仙姑,在她們不同的命運裡都有一個共同點——她們都喜歡親自下地耕作。
所以在以女道士為主的道觀裡,往往會保持這種親自耕作的傳統。
覃如意恍然大悟,旋即又問:“那陣法是行軍打仗時布的陣嗎?”
蘇北顧語塞。
她要如何解釋此“陣法”非彼“陣法”?
它是獨屬於修仙世界的產物,但又不能說完全沒關係,畢竟行軍打仗布下的陣法是為了克敵,屬於一種“戰術”。而她所修習的陣法也是以靈氣為基礎,借用術法來達到目的的一種“戰術”。
蘇北顧籠統地道:“你可以理解為一種術法。”
這是超出自己理解範疇的內容,覃如意沒有追問。
此時覃倌夫妻與盧氏也商議好了基本的婚禮流程。與原來的流程沒多大的不同,隻是考慮到蘇北顧的身體經不起折騰,所以取消了一些非必要的流程。
覃家還有一位行動不便的老人在家,覃倌不放心,便帶著妻女提出了告辭。
盧氏巴不得他們告辭,自然沒有挽留。
等覃家人走後,盧氏一直緊繃的神經才鬆懈下來,她想了想,指揮小婢女去燒點艾草熏一熏門口。
蘇北顧問她:“這是在做什麼?”
“與死人打交道難免會沾些晦氣,他們不打招呼便過來了,容易帶臟東西進來。艾草辟邪,得燒些艾草把臟東西趕出去。”
蘇北顧:“……”
你這麼歧視人家,那為什麼還要討人家的女兒過門呢?!
真是無語他媽給無語開門,無語到家了。
蘇北顧攔下了小婢女,對盧氏道:“有我在家,娘怕什麼?”
盧氏愣了下,旋即高興地說:“對,瞧娘這記性,都忘了你在家,咱也不怕臟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