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北顧不知道自己被鐘氏擺了一道,她在回蘇家的路上給覃如意拿了塊巾帕擦淚,道:“我記得前天你們到蘇家商討婚事時,覃伯父特意提了你婚後還會回家幫忙畫棺,也就是說你可以經常回家。覃伯父與伯母也不會因為你成婚了就與你形同陌路,你為何還要難過呢?”
覃如意婚後會回覃家幫忙畫棺這事確實已經跟盧氏商議過了,後者本來不是很願意自己的兒媳婦婚後還常回娘家幫忙,可那會兒蘇南城逃婚,蘇家理虧,盧氏在覃家麵前矮了一頭,就在這事上做出了讓步。
當然,盧氏也提出了要求,覃如意畢竟已經是蘇家的新婦,不能總是回家,否則彆人要說閒話。被人知道她的工作,蘇家的顏麵也有損,因而她每天隻能回家兩個時辰。
覃如意道:“這不一樣。出嫁女與在室女的身份給人的心理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將來你出嫁了,你就會明白這種心情了。”
蘇北顧直白地回答她:“我是出家之人,我不會成親,所以你的心情我大概是沒法感同身受了。”
“你可以還俗,而且等你遇到讓你心動的人時,你或許會改變主意。”
“不可能,這世間沒有我看得上的男子。”
蘇北顧這話有些狂傲,但她說的是心裡話。見過了修仙界太多驚才絕豔的修士後,這凡世間能讓她動心的男子還真的不存在。
本以為覃如意會笑話她口氣太大,孰料她調侃似的問:“男子看不上,那女子呢?”
蘇北顧險些從驢背上摔下來,她扭頭看向驢車的小窗口,剛好覃如意的團扇微微下滑,隻遮住了鼻子以下部位,而那雙明亮的大眼正目光灼灼地望了過來。
蘇北顧讀不懂她的情緒,笑了笑:“阿覃姐姐這個問題真是……”
仿佛是陷入了沉思,蘇北顧越說聲音越輕。
覃如意沒能等來蘇北顧的答案,因為蘇家到了。
爆竹聲響起,樂官們鼓足了勁敲鑼打鼓,蘇家門前頓時鑼鼓喧天。
蘇北顧與覃如意執手跨過火盆,沿著地上鋪的青布,走進了蘇南城與覃如意的婚房內。
接下來一切鬨洞房的儀式都簡化了下來,而且蘇北顧的身體不適合飲酒,給賓客敬酒的環節則由蘇氏族內的長輩代為完成。
最後在“合髻”這個環節,盧氏與蘇北顧產生了小小的分歧:前者認為她應該按照儀式,代替蘇南城剪下一綹發絲跟覃如意的發絲綰在一起;後者認為她一旦這麼做了,那這婚禮就徹底成了她與覃如意的了。
盧氏經她這麼一說,也覺得有點道理,轉而糾結彆的:“這個可以算了,可‘交杯酒’總是得喝的。”
覃如意提醒道:“阿姑,阿蘇妹妹不是身子不好,不能喝酒嗎?”
“以茶代酒就行。”
喜娘麻溜地將二人的酒換成了茶水。這個儀式需要雙方先各自喝半盞,再互相交換來喝。
蘇北顧是第一次與人湊得這麼近,近得她能看見覃如意的眉毛修剪後留下的痕跡;近得她能看清楚覃如意瞳孔的紋理,還有眼底藏不住的疲倦。
這一看,覃如意還沒怎麼樣,蘇北顧倒是先把自己看不自在了。
覃如意感覺到了她的不自在,便悄聲道:“彆人賦予這盞酒的含義是夫妻一體,從另一個角度想,也能是祝福我們往後關係融洽、親如姐妹,不是嗎?”
蘇北顧稍感意外:“阿覃姐姐說得有道理。”
今日的覃如意給她的感覺與前些日子不一樣了,難道這就是已婚之人的心態轉變?
……
橘紅的雲霞在西邊翻起了浪花,一層疊一層,層次分明、絢爛奪目。百鳥歸林時在空中掠過,留下一道道橘紅色的殘影。
送走了最後一位客人,蘇北顧已經累得快要站不住了。
小婢女趕緊過來把門關上,又說道:“小娘子,你還是趕緊回去歇息吧!”
蘇北顧揉了揉太陽穴,問:“娘在哪兒?”
小婢女答道:“大娘子累了一天,方才又吃了酒,頭暈得很,便回屋歇著了。”
“知道了,你去忙吧!”
小婢女還得與彆人一塊兒收拾宴席留下的狼藉,便沒再關注蘇北顧。後者本想回屋把這身喜服換下來再去歇息,但經過蘇南城門前時,想著覃如意還在等她送完客人後一塊兒去給盧氏請安,便又過去敲了門。
覃如意道:“是北顧嗎?進來吧!”
蘇北顧推門進去,問:“阿覃姐姐改變了對我的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