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遊戲嘛,又不是其他事。”
“這麼簡單的遊戲你都要騙人,誰知道你在其他事上有幾句真話?”
“喂你這話就過分了啊,玩個遊戲沒有要上升到人格吧。”
“換成你被最好的朋友背刺摔到地上試試,都說遊戲見人品真是一點沒錯,你這樣的朋友我可不敢要。”
“你彆太離譜,不要就不要,搞得誰想跟你做朋友一樣……”
而隨著遊戲繼續,類似的爭執越來越多,被辜負或者被欺騙所帶來的的負麵情緒慢慢累加,原本輕鬆快活的笑語聲逐
漸減少。
遊戲進行到第十五回合時,場上發生了一點意外,兩個男生差點打了起來。
原因是外圈的男生賭咒發誓“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接住你六班人不騙六班人”,結果卻在隊友倒下的時候突然撤回手臂,又因為內圈的男生個子太高,直接摔出了海綿墊外甚至還滾了半圈,姿勢十分狼狽。
“哈哈哈哈哈哈哈,”外圈男生捂著肚子爆笑如雷:“你也太好騙了吧哈哈哈,怎麼不長記性呢,都這麼多回合了就一點沒學聰明嗎……”
內圈男生既惱且怒,臉都漲紅了,爬起身就朝他衝了過去:“我艸尼瑪!老子要不是相信你怎麼可能倒下去!你他麼說話就跟放屁一樣!”
“遊戲而已嘛乾嘛這麼較真,我就開個玩笑……臥槽,你他麼來真的啊!”
“玩笑你爹!老子給你臉了跟你開玩笑?你算個什麼東西啊,狗嘴吐不出象牙,破嘴裡沒一句真話!”
“姓馬的你彆太過分!都說是開玩笑了你怎麼這麼玩兒不起,你再打我還手了啊……”
兩個人罵罵咧咧抱作一團,旁邊有同學想要拉架但根本拉不開,江望曉直到二人的肢體衝突即將進一步升級時才吹響了口哨,“我這麼大個人站在這兒,當我不存在啊?回到各自的位置。”
兩人分開,內圈男生朝著地麵惡狠狠啐了一口,“你給我等著,就你這種人,誰要是再相信你一次誰就是傻’逼!”
“那你可不就是傻’逼嗎,自己沒帶腦子怪誰?等就等著我怕你啊!”
“你他麼……”
眼見兩人又要打起來,江望曉再次吹響口哨,“要不我站在這兒看你們打吧,打完一人寫一份萬字檢討,再把家長叫過來。”
等兩人收斂怒氣回到隊伍,江望曉道:“遊戲繼續,預備——倒!”
受這場爭鬥影響,場上的氣氛越發僵硬,笑聲也越來越少。
越來越多的內圈同學不再往後倒,越來越多的外圈同學回答完“我會接住你”之後,也根本不再伸出雙手。誰都不願意再做被欺騙或者被辜負的小醜。
偶爾還有選擇向後倒卻摔在地上的,也不再發怒,隻是爬起來冷冷看隊友一眼,臉上寫滿了“算我蠢”的自嘲和“絕不會再有下一次”的堅定決心。
選擇向後倒又正好被接住的隻剩下極少數幾對,但相互對視一眼後都會綻放出欣喜的笑容。
二十六個回合結束,所有人回歸原位。
祁焱發現樂昂額頭出了一層細汗,掏出一張紙巾遞給他,“累嗎?”
“不累!”他估計是玩這個遊戲玩的最開心的了。
不過遊戲尚未結束,江望曉道:“除了樂昂和祁焱之外,所有內外圈的同學互換位置。遊戲繼續。”
所有人位置互換角色互調,上一輪身處內圈因隊友欺騙而摔倒的人成為了外圈負責接人的人,一時間全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擺明了想要伺機報仇,一雪前恥。
新的內圈成員們也都明白這一點,
尤其是上一輪作弄過彆人的,打定了主意絕對不會重蹈對方覆轍。因此從第一回合開始,除了祁焱之外,根本沒人往後倒。()
三回合之後,有外圈成員試圖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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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信我,我真的會接住你。”
“咱倆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了,你還不了解我嗎,我是真的真的想要親手接住你。”
“我剛剛被人背刺過,知道那種感受,所以絕對不會作出那種傷感情的事。”
“我是男生怎麼可能讓女生摔跤呢?給我一次證明自己的機會好不好?”
“……”
慢慢地有內圈人員的態度產生了鬆動,而外圈成員的勸說中或許也真的有誠心實意發自肺腑的,但隨著一個嘗試卸下防備、隨著江望曉一聲令下向後倒去的同學,被隊友束手旁觀扔在地上,並迎來“哈哈哈你也有今天”等肆無忌憚的嘲笑聲後,這絲本就脆弱的信任被徹底斬斷。
從那兒之後,除了路過樂昂的人,再也沒有一個內圈成員願意冒險,無論隊友如何勸說都充耳不聞。到最後除了規則要求的問話幾乎沒人願意開口,雙方形成對峙,每個人心裡都狠憋著一口氣,場館內飄蕩著令人窒息的沉默。
所有人都隻是隨著江望曉的口令聲機械式地挪動,宛如進行一場滑稽且詭異的木偶秀。
二十六回合之後,眾人再次回到原位,遊戲也徹底結束。
江望曉讓學生們圍城一圈坐在海綿墊上,自己坐在最中間,給了他們一點消化情緒的時間,然後說:“我們班總共五十二名同學,這個遊戲也總共進行了五十二個回合。身處內圈的二十六個回合中,有誰被接住十次以上的,請舉手。”
零零星星有人將手舉了起來,江望曉帶領眾人大聲數道:“一,二,三……九,侯非凡你怎麼舉起來又放下了?”
被點到名的男生有點不好意思,“我不確定有沒有十次,可能是九次。”
“九次也算,”江望曉說:“每次被接住的時候,你是什麼感覺?”
“就,挺開心的。”
“為什麼呢?”
“就是感覺,我相信對方,然後我的信任也得到了回報,隊友沒有辜負我。”
江望曉點點頭,“其他八個超過十次的同學呢,都是什麼感覺,大家自由發言。”
“跟侯非凡一樣,挺高興的。”
“我還跟隊友興奮地擊了下掌。”
“我其實倒下去的時候有點害怕,但幸好被接住了……””
“我還被摔了好多次呢……”
“我也是,其實就是概率問題,你得倒下去的次數多才能被接的多……”
等幾人發言完畢,江望曉又問:“身處外圈的二十六個回合中,接住彆人超過十次的請舉手。”
這次人數稍微少一點,隻有七個。樂昂也赫然在列。
“大家有什麼的感覺?”
“開心!”樂昂說。
“有種被信任的感覺。”
() “除了開心還有點自豪吧,就是很高興隊友能相信我,然後也很高興自己沒有辜負對方的信任。()”
我中間差點把張悅給摔了,不過我反應快墊在她下麵了哈哈……?[(()”
“我每次都伸手,可惜越到後來就越沒人願意往後倒了。”
“我胳膊都抬酸了都沒人……”
江望曉認真聽完,然後又問,“被摔在地上超過十次的有哪些同學,請舉手。”
這次人數更少,隻有四個。倒不是其他人運氣好都被接住了,而是被騙摔倒超過六七次之後,就很少有人願意繼續嘗試,聽到口令後一個個站得比電線杆子還直。
能堅持到十次以上的,幾乎都是有口不信邪的氣在撐著,也就是俗稱的犟種,於是一次次往後倒,一次次被摔在地上——摔落的不僅是身體,還有滿腔的信任和希望。
舉手的四個人相互望了望,眼眶都有點發紅。
“伸出手想要接人、卻沒人願意倒超過十次的請舉手。”江望曉繼續道。
這次人多一點,足有十二個人。
“大家有什麼話想對其他同學說嗎?”江望曉問這十六人。
被摔超過十次的四人當中,有一個女生率先開口了:“我感覺自己就像個傻子。明明每次問你們的時候,你們都看著我的眼睛說會接住會接住,結果一個個都站著不動,是不是耍著我特彆好玩兒啊?”說著語帶哽咽,扭過頭擦了擦臉。
“就是,”另一位女生道:“我們又不是真傻,如果不是信任你們,為什麼要一次次往後倒?摔在地上不疼不丟臉嗎?”
“你們遇到我就好了,我每次都把手伸出去,每次都沒人願意相信我,當了這麼久的同學能不能有點信任?”
“我嗓子都說啞了你們都不為所動,真的,往後倒一下就那麼難嗎?馬文超咱倆還是初中同學呢你都不願意信任我?”
馬文超也就是第一輪中間差點打起來的兩位男生其中之一,聞言立刻道:“那你得問問錢鈞我為什麼不倒,有他那種攪屎棍在我敢信任彆人嗎?”
“臥槽馬文超你他麼嘴巴放乾淨一點!”
“我說錯話了?你利用彆人信任還小人得誌的樣子在場誰沒看見?”
兩人再次爭吵,由此引起所有人的情緒大爆發,壓抑多時的憤怒、不甘、委屈全麵崩潰:
“劉筱菲我把你當最好的朋友才相信你的,結果你竟然和其他人一起看我的笑話,你到底有沒有在乎過我的感受?”
“有些人真的是太過分了,騙了一次不夠還要騙兩次,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聰明啊,要不是有同學情誰會被你騙?”
“我真的是受夠了,到底為什麼要騙我啊,我是什麼很賤的人嗎,你們知不知道我一次次摔在地上都是什麼感覺?”
“彆人騙我也就算了,你是我同桌你還騙我,上次你急性腸胃炎還是我把你送去醫院的,你到底有沒有良心?”
“嗚嗚嗚我倒下去的時候真的很想能被人接
() 住啊……”
“我也很想接住彆人……”
江望曉默默地等他們發泄完畢,拿出一包抽紙,示意離得最近的同學依次傳送下去。擤鼻涕的聲音接連響起。
等眾人平靜之後,她說:“你們都還是學生,你們現在所處的環境,將是你們人生中最純粹最簡單的部分。等你們再長大一點步入社會,就會發現‘信任’是一種非常寶貴且難得的東西,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精力去建立,卻往往隻需要一個不經意的舉動就能輕易摧毀,而‘被信任’,甚至更加罕見稀缺。”
“不管是‘付出信任卻被辜負’,還是‘滿腔真誠卻始終不被信任’的滋味,你們都已經感受過了,恐怕無論哪一種,都並不好受。”
“樂昂同學患有一種名為‘威廉姆斯綜合征’的極為罕見的先天性基因缺陷,這種病征不是他自己選擇的,對智商沒有任何影響,在他與病痛堅強鬥爭的同時,也賦予了他兩項珍貴的品質——無條件地相信彆人,也永遠值得被彆人信任。
“在剛剛的遊戲當中,有多少人經過樂昂時選擇了相信他,並且被牢牢接住了?”
陸陸續續有人舉手,粗略一數,竟有四十多人。
“錢鈞你為什麼沒舉手?”
名為錢鈞的男生目光躲閃,然後小聲道:“我沒往後倒。”
“為什麼?”
“……我之前罵他傻子,我怕他報複我。”
“結果呢?”
“……沒有。我看到他伸出手想接我來著。”
“丁和偉呢?”
“我也沒往後倒,但不是不信任他,”丁同學立刻道:“那什麼我太胖了,他身板小,我怕他接不住。”
人群中響起一陣輕笑聲。
“那有多少人經過樂昂時選擇往後倒,但是被摔了?”
同學們四處環顧,發現沒有一個人舉手。
“一個都沒有。”江望曉環視一圈,緩緩道:“每一次樂昂說‘我會接住你’時,他都是真誠的,總共五十二個回合,樂昂同學就伸出了五十二次手臂,從未讓任何一個人的信任落空。”
“我不知道今天早上當樂昂同學出現在教室之後,你們都對他說了些什麼,但我相信,其中絕大部分都不會是你們的真心話。作為你們的班主任,我們已經朝夕相處過大半年了,我不相信我的學生會打心眼裡對他的同學滿懷惡意、肆意侮辱,更不相信進入慧真中學的人,會不懂得‘尊重’兩個字的含義。”
江望曉看著這群隻有十七八歲的少年,有許多人麵露愧疚,有許多人的眼睛都微微發紅。
“你們對於樂昂同學所造成的傷害該怎麼彌補,能彌補多少,這是你們私下裡該考慮的事。但此時此刻,對於樂昂同學在遊戲中所給予的熱烈真誠和從未辜負,你們最起碼有一件事可以為他做。”
江望曉站了起來,示意班長王晴帶領班委將所有海綿墊一字排開,然後除了樂昂之外,讓所有人都站到海綿墊後麵。
“去吧,”江望曉攬著樂昂的肩膀將他帶到隊列一端,溫和道,“彆害怕,就跟剛才的規則一樣。”
樂昂抬頭,對麵站著的正好就是錢鈞,在他進入教室後騙他窗外有外星人,之後又嘲笑他是個傻子。
“如果我倒下去,你會接住我嗎?”樂昂輕聲問。
“會!”錢鈞用力點頭,又補充道:“我真的會,你相信我。”
不管這句話是真是假,樂昂都在一瞬間相信了。
轉過身隨著江望曉的口令毫不猶豫地往後倒去,一陣天旋地轉般的失重後,果然被接住了。
他高興地站起來,又走向第二個同學:“如果我倒下去你會接住我嗎?”
“會的!”
然後是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
這是一場獨屬於樂昂的“信任測試”遊戲,他一遍遍地重複著同樣的問題,每次都會得到肯定答複,每次都會信心滿滿地往後倒,也每次都會被牢牢接住。有人會對他說謝謝,也有人會小聲說對不起。五十多張海綿墊,沒有任何一個人讓他摔上去過。
很快,他走到隊列末尾,這裡站著祁焱。
“祁焱!”樂昂興奮的小臉通紅,眼睛亮閃閃的,濃密卷翹的睫毛如蝶翼般輕輕停棲在薄透微紅的眼角,“沒有一個人騙我哎,”他說,“大家都把我接住了!”
祁焱柔和地嗯了一聲,然後說:“你該問我了。”
“哦,那如果我倒下去,你會接住我嘛?”
祁焱點頭,“我會。”
於是樂昂便向後倒去,自由、安心地,墜入某種溫暖而明亮的東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