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闌珊來到隔院,阿沅跟言哥兒已經早早起身,早飯都吃過了,正乖乖地在屋子裡等著消息。
見闌珊來到,不約而同的大喜。
言哥兒歡喜雀躍地跑到闌珊身旁:“爹爹!”張手將她抱住,小臉貼過來,甚是依賴的樣子。
闌珊心頭一暖。
阿沅則小聲問:“榮王殿下怎麼突然來了?是怎麼樣?”
闌珊當然不會讓她擔心:“西北的差事已經做完了,殿下得了些空閒……”
阿沅看一眼言哥兒:“昨兒晚上吃的那果子你說好,給你爹爹留著的,還不去拿來?”
趁著小孩子去拿東西的間隙,阿沅問:“彆瞞我,殿下是不是……生氣了?生氣你離開京城?”
“沒有。”闌珊忙否認,“何況我離京又怎麼了,同他沒什麼關係。”
阿沅嘖了聲:“你彆逞強。也不用跟我報喜不報憂的,我雖然不懂朝廷的事情,但是知道殿下去了西北一趟,做那樣的大事,回來本該先回京跟皇上複命的,他卻跑來這裡,不是為了你還能為了什麼?”
闌珊沒想到阿沅心裡這樣明白,一時無語可對。
阿沅輕輕地歎了口氣,道:“叫我說,王爺做到這個地步,可見是真心有你。你就彆犟了……何況,都已經到這地步了,你還瞞著我?”
闌珊微睜雙眼:“你、知道了?”
阿沅默然道:“我又不是沒生過,怎麼會看不出來。”
闌珊有了身孕的事情,因不是什麼可供宣揚的,對著阿沅自然很難開口,所以不曾跟阿沅提過。
之前也特意分開兩輛馬車,處處避嫌,但阿沅自個兒是經曆過的,看她的那個情形當然明白。
這會兒看著闌珊忐忑不安,又略帶窘迫的樣子,阿沅紅了眼睛,拉著她的手說道:“之前咱們挨過的苦還少嗎?我實在不想你再經曆那些,你可知道自打離京,我看著你默默地苦捱,都不知如何勸你才好?彆的我一概不管,也不在乎,隻想你好好的罷了。”
闌珊淚盈於睫,張了張口,卻又無法出聲。
這會兒言哥兒捧了昨晚上留出來的蜜餞,卻是桃脯跟冬瓜糖兩樣,他仰頭看著闌珊:“爹爹,這兩個最好吃了,你嘗嘗。”
闌珊陪著阿沅跟言哥兒坐了片刻,吃著蜜餞,心緒才又平靜下來。
不多會兒西窗從外頭來,笑嘻嘻地說道:“你怎麼在這裡?主子那裡等著你吃飯呢。”
阿沅詫異:“怎麼還沒吃飯?”
闌珊搖頭道:“我在這裡吃也一樣,不用過去。你伺候你主子自己吃吧。”
阿沅忙推了她一把:“不不,我們已經吃過了,你還是快過去。”
西窗趁機也笑說:“小舒子,你跟我去,主子那裡還有個好消息要親自告訴你呢,我偷偷跟你透一聲,——你聽了肯定高興。”
“什麼消息?”闌珊這才好奇起來。
西窗笑道:“我可不能奪了主子的風頭,要打死我呢,橫豎你去就知道。”
見闌珊還猶豫,阿沅皺眉道:“什麼時候了早飯也沒吃,你到底在想什麼?快跟著小公公過去吧。”
又悄悄地叮囑:“彆惹王爺生氣,知道嗎?”
闌珊跟趙世禛之間的情意自然不足為外人道,但對阿沅而言畢竟是金枝玉葉身份尊貴,何況又對闌珊彆樣的好,她怕闌珊“恃寵而驕”的,才格外不放心。
闌珊歎了口氣,這才起身隨著西窗出了門。
侍從正在掃地上的雪,台階上的殘雪也都清理的乾乾淨淨,看著一塵不染。
闌珊正在打量,就聽西窗說道:“小舒子,我有一句話要問你,你千萬跟我說實話,”
她回頭對上西窗的眼神,隱隱猜到他要說什麼,想回避,卻又不能,隻好低頭道:“是什麼?”
西窗拉住她的衣袖:“你是不是真的有身孕了?”
闌珊雖猜到幾分,聽他問出來,仍是臉上微紅:“是誰告訴你的?小葉?”
西窗見她沒有否認,猛然心跳起來:“真的對嗎?真的有身孕了!”
他的聲音突然提高,嚇得闌珊忙捂住他的嘴:“你嚷嚷什麼?”
西窗也忙捂住嘴巴,又道:“我、我是太高興了嘛!”
闌珊看他的雙眼瞪得滾圓,那驚喜交加的神色簡直一覽無餘,她不由苦笑,怎麼得知這消息,西窗反倒比趙世禛還顯得高興。
“有什麼可高興的。”闌珊淡淡的說道。
西窗看著她的反應,忍不住又叫道:“你這是什麼話?”繼而忙又放低了聲音:“你再瞎說我可生氣了啊。”
闌珊忍不住笑道:“行了,我不說了就是。”
她轉身就要走,西窗忙又緊緊拽住她的手腕:“等等!小心路滑!”
闌珊詫異:“哪裡就滑了,打掃的很乾淨了。”
西窗道:“我看到有一點雪,你跟著我身邊走,彆冒冒失失的。”
闌珊睜大雙眼瞪著他,西窗滿麵緊張,抬頭看前方有人經過,便叫住了道:“這裡怎麼收拾的?這樣粗心,快重新打掃一遍!”
闌珊瞠目結舌:“西窗……”
西窗扭頭:“你素來就糊裡糊塗的,但現在不比從前,定要事事謹慎,我聽飛雪姐姐說你先前差點滑了一跤,覺著怎麼樣?”
闌珊隻能閉嘴。
西窗拉著她的手,從頭看到腳,彎腰探手撩起袍擺看她的腿:“真沒覺著哪裡不妥嗎?”
闌珊忍不住白眼看天,西窗道:“先前飛雪讓人打掃庭院,我還以為她是怎麼了變得這麼勤快,我還取笑她,她才跟我透露了的。我還不信呢……阿彌陀佛,真是老天保佑。”
闌珊啞然,終於道:“你不是要帶我去見王爺,還有什麼消息嗎?”
“啊……對,我差點忘了。”西窗如夢初醒,領著闌珊往前走了幾步,卻又拉著她停下:“等等,彆急。我還有話問你。”
闌珊笑道:“又怎麼了?”
西窗皺眉打量她:“你真的沒覺著身上不妥嗎?一點兒不適也得告訴我,這女人有身孕不是小事……”
“西窗!”闌珊又氣又惱,“你夠了,我不想再說這個。”
西窗見她要走,忙握住她的肩:“小舒子,你怎麼就惱了呢?我之前在宮內,宮內的娘娘稍微覺著有點不適,那就十幾個太醫圍著的,你這會兒身邊一個太醫都沒有,我不是得上心點兒?”
闌珊給他打敗了:“你究竟要怎麼樣?我好好的,你何必這麼緊張。”
西窗正色道:“這是主子第一個小世子……或者小郡女,我能不緊張嗎?我恨不得你就彆動,隻給我靜養著。”
闌珊實在無語,就轉頭看向旁邊一叢竹子。
西窗雀躍了片刻,突然想起正經事:“我隱約聽說,你跟主子鬨了矛盾,是不是真的?”
闌珊垂了眼皮。
西窗看她的反應就明白了:“那到底是因為什麼?你告訴我,我給你排解排解。”
闌珊道:“你排解不了。”
西窗道:“那你總要告訴我。”
“告訴你也沒有用。”
西窗見她臉色冷冷,口吻淡淡,顯然是真的惱怒,又見她拂袖欲走,西窗忍不住道:“小舒子,你不能怪罪主子!”
“我不能怪罪他?也是……”闌珊冷笑,“他畢竟是堂堂的王爺,我哪裡敢怪罪什麼,所以我隻是回避罷了,難道回避都不行嗎?”
“你不能!你就是不能!”西窗著急,上前拉住她的手:“你知不知道,主子為了你差點兒喪命!”
闌珊戛然止步:“你……說什麼?”
西窗還沒開口,眼圈已經先紅了。
之前西窗雖死乞白賴地跟了趙世禛去西北,但是進山的話險境處處,他若跟著自然是個累贅,於是就隻在本地城中留守。
趙世禛一行所經曆的,是後來西窗從鳴瑟口中得知的。
當時趙世禛按照闌珊所畫的那地形圖,先行埋伏等待趙元塰眾人。
不料趙元塰勾結了本地的狄人,反將了趙世禛一軍。
就在大皇子以為勝券在握的時候,那些蜂擁而來的狄族人居然把自己這邊的人團團圍住。
趙元塰以為是有什麼誤會,正欲發問,卻見趙世禛笑道:“趙元塰,你不至於以為我沒有想到這一節吧?”
原來趙世禛在臨行前,皇帝就曾說過這種擔憂,因此趙世禛人還沒到西北,就已經通知了冀州的守將,叫留意狄人的動向,果然發現了端倪。
趙世禛又派司禮監跟鎮撫司的人秘密喬裝,同狄人接觸。
狄人之所以跟趙元塰勾結,是因為大皇子答應他們,找到李克用寶藏後便給他們三分之一的珍寶。
司禮監的特使威逼利誘,一則說明李克用寶藏絕不會落在趙元塰之手,因為朝廷已經先行掌握了精準的地形圖,二也送了黃金布匹等給狄人以籠絡,第三則是冀州的陳兵,這樣軟硬兼施,狄人自然便拋棄了趙元塰,殺了他的特使,改投了朝廷。
此刻前來的狄人之中,甚至有冀州本地的官兵混雜其中。
趙元塰顯然是沒想到。
麵對這般天羅地網,大皇子竟笑道:“小五,你辦事果然大有長進了啊,料得先機不說,居然還能不動聲色的設計你哥哥,真真不是當初那個什麼都聽我的小孩子了。”
他冷笑著走前兩步:“看樣子,你是要拿我的人頭回去給老頭子交差,彌補濟州的過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