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丸巷。
淮南鎮是東區裡一個存在感不強的小城鎮,泥丸巷是鎮上匠人居住的一條街。前半段是木匠,後半段是鐵匠,其中還有不少無處可去的野狗在中間安了家。
在泥丸巷口,放了一個竹籃,竹籃裡麵是個嬰孩,不哭也不鬨,手裡緊緊抓著一張紙條。
泥丸巷早上開業晚上閉門,就算晚上還有在外走動的,也都是生活拮據的手藝人。不知是哪個日子過得緊巴的,背著婆娘扯了塊棉布包住竹籃防風,一時不察還讓搖尾巴的小狗搶走了手裡的餅。
起風了。
竹籃裡的嬰孩好像也感覺到了什麼,突然張嘴哭了起來。但在淩冽的風聲中,他細聲細氣的的聲音就像是未睜眼的幼貓在叫嚷。
但凍得紅腫的小肉手被另一隻手握住了。
那隻手看起來很蒼老,骨節粗大,手背上是一條條或深或淺的皺紋,粗糙的像是百年樹木曆經風霜的樹皮,看起來飽經滄桑。
但就是這樣一雙手,這個背微微佝僂的小老頭,把嬰兒抱回了家,停住了在嬰兒世界中呼嘯可怖的風。
燈光下,紙條上寫了“季沉”二字,字跡娟秀,用墨金貴,連紙都染上了熏香香味,至此不散。
但老頭隻是隨意一撇,像是見了什麼臟東西一般,隨手把它扔在燭火中。他把季沉從籃子裡抱出來,用棉被把他包成粽子狀,生疏的動作中透著幾分慌亂。
“這個沉字不好,聽起來孤零零的。”
老頭摸摸自己為數不多的胡須,用儘此生所有的文化水平,一錘定音。
“以後,你就叫季飛飛。”
從此,這家家清灰冷灶的泥丸巷裡,多了一個叫季飛飛的小孩,短短幾年時間,他就從一個連哭聲都不大的小嬰兒長成了每天天遛鳥追狗,東遊西蕩的煩人小孩,儼然成了泥丸巷的一個小霸王。
收養他的老頭每每見他,必要唉聲歎氣一陣,疑惑當初自己撿到的這麼乖巧可愛的一個小寶貝怎麼長成了這麼一個人嫌狗厭的樣子。有回看到巷子口的木匠家買了橘子,季沉腆著臉上去賣萌求投喂,最後在木匠家裡打工到黑夜。
他嗦著手上的汁液,隻覺得心情大好,卻忘記了老頭的門禁時間。等他下意識走到家門口,才想起來這件事。
老頭露出一個標準微笑,見他不僅在外麵待到這麼晚不回家,還在偷偷地嚼橘子皮,驚喜的當場就在家門口拿著竹竿抽其翹臀,把季飛飛痛扁一頓。
老頭家地理位置優越,正巧處在泥丸巷中間,房子旁邊就是野狗窩。後麵是鐵匠鋪,前麵是木匠鋪。那一夜,極少點燈的泥丸巷從頭到尾都亮起了燈,家家戶戶在門口欣賞這平常作威作福的小皮孩挨打,野狗們在窩裡探頭探腦,就曾經連被季沉拽著舌頭跑的小白狗都“嗚嗚”地叫,好像在嘲笑這個屁股開花的小霸王。
小孩正是自尊心比天高的年紀,受了一頓“竹筍炒肉”的季沉到了家裡嗷嗷亂叫,學人家絕食半夜餓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