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滿見了那墨藍色的春池袋,整個人像是被一柄重錘砸上腦袋,晃的幾乎叫她頭疼欲裂。
彆亂想,盛滿。
她幾乎要將掌心掐出血來。
春池袋在外麵或許罕見,可在這萬寶之城也不算個稀罕物,可能……是你看錯了。
那絕不是盛安。
她把自己縮在角落裡,看著九重城城主指揮一群黑衣人抬進一口極大的木質浴桶,又往裡麵撒了許多種類不一的藥材,蔓延出的味道比盛滿喝過的任何一種藥都要酸苦。
枕蘇仗著他們看不見自己,明目張膽地往浴桶裡看。那些藥材並不是毒物,每一種都是難求的寶貝藥物,或是活血通絡,或是築身強體,放到外麵每一兩都價值不菲,卻像雜草一樣倒進水中。原本澄澈的清水變得烏黑,各種草藥混在一起,像是在暗河中蠢蠢欲動的海藻。
其中一個身形明顯比其餘高大的黑衣人從懷中掏出一個白色玉瓶,將裡麵淡粉的液體倒入其中。枕蘇和盛滿都看的一清二楚,這正是小柳那些藥人的血液。
那些黑衣人做完這些,又來到綁著維厲的柱子旁邊,盛滿這才發現那柱子是可以移動的。他們將柱子連帶著維厲放進浴盆中,讓他整個人浸入藥液,又蓋上木質蓋子,隻留出一節手臂露在外麵。
一切收拾妥當後,他們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仿佛是暗處遊移的暗影。
沒人在乎維厲現在神情恍惚口含涎水,好像他和那跟柱子一樣,都隻是不重要的死物。
“先生,你看他現在可否能進行‘那件事’了。”凶神惡煞的青銅麵具下傳出聲音,包含著無儘的貪婪圖謀。
灰鬥篷指尖搭在維厲露出的手腕上,被兜帽擋住的臉上看不清表情:“還不夠。”
他沉吟片刻:“他的身體有些受不住了,自明日在藥材中加入曼陀羅汁和水晶花汁,一直浸泡足足三天,就可以開始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也像是做了處理,讓人聽不清音色。
“好!”城主聽起來心情很好,抬手拍了拍灰鬥篷的肩膀,“等我成功,你想要什麼,我絕對會為你尋來。”
灰鬥篷隻是幅度極輕的點了點頭,又像難以忍受空中蔓延的氣味,轉身出了牢門,九重城主也隨其而去。一時間,整個牢房內隻剩一個大浴桶,和角落中蜷縮的盛滿。
盛滿從頭到尾的姿勢未變,與之前不同的,是她的表情。
她知道九重城主想做什麼了。
給維厲用的那些草藥,她曾經見過。
在十幾年前的山崖上。
曾經想要奪取盛安身軀的假仙人,日日夜夜為盛安浸泡此液。甚至在青蓮道人到來,她燒掉了崖上的房子時,房內還有盛開的曼陀羅花。
而這浴桶中泡著的,是當時幾十倍的藥量。怪不得維厲麵色紅潤油光滿麵,再加上藥人血液中和過去狂暴的能量,這哪是十全大補丸,這就是萬全狂暴丸,還是帶著中和藥劑那一掛的。
他經脈現在還沒爆,全靠多年修習的身體在替他負重前行。
她之前那恐怖的想法成了真,心中更是五味雜陳。她又想起剛剛城主和灰鬥篷的對話,聽他們的意思,這倒黴孩子還能再活幾天。她看著門口一左一右倆門神,一時間隻覺得心力交瘁。
今天肯定是救不了維厲了,不如先回屋去,待不了在這九重城多住幾天,從長計議。
她打定注意,剛想站起來走,卻發現腳底的一塊地板是斜著放的,顯得特彆彆扭。這地牢的地麵是岩石,牢房內鋪的是橫格地磚,剛才地牢昏暗看不清,現在盛滿蹲在角落裡,離地麵很近,才發現腳下地板好像大有玄機。
盛滿把這塊地板輕輕往上抬了一下,下麵竟然露出一圈紋路,看起來像是一個傳送陣法。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看了看外麵直挺挺站著的兩個,一咬後槽牙就朝內探入靈力。
幸運的是,在門外二人重新進入牢房的同時,盛滿也消失在了原地。
一陣天旋地轉間,盛滿出現在了傳送陣的另一段。這裡看起來是個達官顯貴居住的內室,牆麵裝飾十分奢華,可屋內除了床榻桌椅等必需之物外,隻有一麵古銅鏡子立在一旁,看起來冷冷清清,沒有一分煙火人間的氣息。
枕蘇四處打量了一下,總覺得這地方有些眼熟。盛滿看著這地方也很熟悉,可又說不上來從哪裡見過。
她放出靈力感應四周,卻發覺這麼豪華的一個房間,按九重城騷包的風格,居然沒有人伺候。她謹慎地走出內室,來到裝飾更顯得浮誇的外堂。她正對著外堂中間的那盤紅玉棋,整個人踉蹌了一下,神色從茫然轉向了不可置信。
她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了。
盛滿雙手仿若失力般垂在身旁,腦海中那個她最不想承認的念頭漸漸明晰。
“姐姐。”
那道讓盛滿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從背後響起:“等很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