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數日。
大明宮,含華殿內。
終於將魏王連哄帶騙請了出去,天子李渃元將朱砂電子筆轉了又轉,雙腳在空中交錯晃蕩著,往門口望了幾趟,問身邊的內侍:
“沈逆如何還不來?”
內侍無言以對。
能讓天子等著,這靖安侯的功績和膽子都算是曠古無兩了。
可誰叫天子現在得仰仗她呢?
內侍恭順道:“奴婢瞧瞧去。”
內侍剛走到含華殿門口,便見沈逆麵前擋著一人,正是此人拖住了她麵聖的腳步。
擋路者約莫而立之年,一身紫袍,胡須修剪精致,肩上搭錦色裘衣,左眼眼眶下有一道嵌合紋路,瞳孔表麵是拋光的鈦合金,雖轉動時和右眼保持一致,瞳仁冰冷的銀灰依舊讓人無法忽略。
此人正是剛才被天子敷衍回程的魏王李褚。
李褚負手而立,與沈逆說著話,卻是看著天邊雲雀。
“……靖安侯不僅年少有為,還難得心胸開闊,著實讓本王佩服啊。”
李褚像一隻精神抖擻的錦雞,還特彆有自知之明,知道沈逆不會搭話,便自己接著往下說:
“聽說你與那邊燼師出同門,卻有宿怨,沒想到你會不計前嫌,對天子信誓旦旦將她保了出來,還前往大理寺獄親自將她接去你侯府。靖安侯這等寬宏大量,本王甚感欣慰。”
沈逆慢悠悠地“哦”了一聲,“魏王欣哪門子的慰?”
李褚都做好跟她虛與委蛇的準備,誰知沈逆的回應這般輕佻又直接,完全不將他放在眼裡。
他好歹是當今天子同母胞弟。
區區一個靖安侯,竟敢對他出言不遜。
李褚臉上的神色變了變,終究壓著脾氣,沒有發作,笑容更盛。
隻是這回,他目光從天邊收回,緊眙著沈逆。
李褚道:“邊燼曾出任北境總都督,統領北境十二州,也算是為國儘過忠。如今殘廢了,身上叛國疑罪未除,但我們皇家向來寬仁大度,即便有錯,也會念在過往的功績準她安度殘年。本王已呈請聖上,納邊燼為妾。”
無論沈逆和邊燼之間到底有多深的齟齬,邊燼都是雙極樓的大師姐,備受崇敬的當家人。
這魏王要納她為妾,便是將雙極樓的臉往地裡碾。
這些年李褚一直在緊盯邊燼的動向,伺機報複。
他的左眼,正是邊燼射瞎的。
如今邊燼落難,在李褚眼裡她已然成了人儘可欺的殘廢,終於盼到了報複的機會,怎麼能讓沈逆再壞了他的好事?
他要將邊燼鎖在身側,儘情折辱。
李褚本以為會看到沈逆憤怒的表情。
可沈逆依舊安安穩穩地沐浴在金光之下,嘴角含笑,靜若止水。
內侍生怕他們會在含華殿動粗,也顧不上什麼禮儀了,立即插話。
“靖安侯,陛下等候您多時了。”
沈逆對李褚揮了揮手,手勢和趕蒼蠅一模一樣。
“殿下,讓讓。”
李褚眉峰一抖,“你……”
一個“你”字衝出口後,意識到自己被氣到失態,很快冷笑一聲,拂袖從沈逆身邊走過。
離開時還不忘留下一句。
“這些日子就讓她暫住靖安侯府,也好全了你們師門情誼。到底是師姐妹,往後也彆生分了才是。”
沈逆攏著大氅,完全不在意他的挑釁,看似無意說了句題外話。
“殿下的義眼用了不少時日吧,狀態似乎不太穩定。當抽空去看看,晚了怕不止是瞎一隻眼。”
李褚難以置信地回頭,而沈逆全程都沒有轉身的打算,緩步向含華殿去。
內侍見兩人到底沒打起來,暗暗擦了把汗。
沈逆走入含華殿內,內侍沒跟進去,將殿門合上,守在外麵。
“沈逆啊沈逆,你終於來了。”
殿內響起清脆的少女音。
沈逆向龍椅上的李渃元行禮。
“修複邊燼的身子耽誤了些時辰,來晚了,望陛下恕罪。”
李渃元用朱砂筆在電子屏上寫了一個潦草難看的“準”字,便興衝衝從龍椅上躍下,親自將沈逆扶起。
“愛卿快快起身。”
沈逆站起,身量比李渃元高出一頭有餘。
李渃元一張稚嫩的圓臉上憂心忡忡,君臣許久沒見,也不說廢話,將一份文書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