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村的辦白事席麵的人家早就來了,看了一圈他們準備的食材,當下就定下了一桌的規格,三個涼菜,四個熱菜,一個湯,也將將夠用,比這個規格更差的他們也做過。
跟做席麵的一起來的還有端工,他們是辦白事的一把好手,所有的流程禮節,該怎麼做他們都一清二楚。
他們家的院子不大,借來的桌椅板凳都已經擺到了門外的小徑上,一共擺了五桌。
孫大娘相熟的嬸子都來幫忙了,也都帶了些什麼東西,幾個雞蛋,幾塊白布之類的。
更多的人都會在中午才過來,上午時間他們要把棺木下葬。
陳慶作為孟濤的未亡人,是能選擇自己戴不戴孝的。
在洛河村這一帶的風俗裡,死了丈夫的女子和夫郎,都可以選擇自己要不要戴孝,因為如果為前夫戴孝,日後要再嫁,就會衝撞後來的夫家。
洛河村為亡夫戴過孝的,隻有孫大娘一個人,因著這件事,孫大娘跟娘家鬨了不小的矛盾,很多年都沒有再往來過了。
孫大娘想起昨夜陳慶跟她的對話。
她看著陳慶準備好的孝服和孝帕,還有他自己搓好的麻繩,孫大娘攔住他:“阿慶,你不用做到這一步的,聽娘的話,不要戴孝,更何況你連濤子的麵都沒見過,沒有必要做到這一步。”
陳慶卻搖頭:“要做的,娘,我把您當我親娘了,我不給他戴孝,難道要讓您來嗎?這樣他走了也不安穩的。”
孫大娘勸了他很久,最後還是犟不過他,隻能隨他去了,所以今天陳慶穿著白色的孝服,孝帕戴在頭上,腰上係著麻繩,他跟在端工的身邊,配合著他們。
孟濤的棺材停在堂屋裡,陳慶跪在蒲團上,麵前是一個火盆,火盆裡是嫋嫋燃著的紙錢。
在還沒上山的時候,若是親朋好友願意,也是可以來為他燒點紙錢,上一炷香的。
隻是從晨起到該出門的時候,沒有一個人來給孟濤燒紙錢。
陳慶看著麵前的火盆,伸手從旁邊又給他燒了一些,他們雖然有夫夫之名,可連麵都沒見過。
不知道到底是他更悲哀還是孟濤更悲哀。
想著想著,陳慶便湧出一些淚來,像是為孟濤哭,也是為自己哭。
這是陳慶辦的第四次喪事。
第一次是他的爹,第二次是他小爹。第三次是一個素不相識的老婦人,那是陳慶把自己賣了的第二年,人牙子帶著他去了很多的地方,沒人願意買他,後來是一個老婦人,願意把他帶回去,說是給自己的孫子當夫郎。
當時定金都已經給了,老人家還給了他一個自己做的荷包。就在陳慶收拾東西準備跟著他去的時候,卻突然出了意外,老人突發急症,去世了。
陳慶的身份就很尷尬,他是後來才聽說老人家的事情,說是老人家的兒子早早地沒了,兒媳婦早就跟人跑了,唯一的孫子被征兵走了,老人家想著自己可能撐不到孫子回來,所以想給他找個夫郎在家裡等著他。
一向不愛說話不愛跟人打交道的陳慶破天荒地求了人牙子,說反正收了定金,能不能讓自己去給老人家送個終。
人牙子權衡再三,還是同意了,陳慶花了一天的時間,找到了老人的家,在村裡人的指引下,給老人挖了個坑,把她下葬了,又花光了自己存下的所有錢,買了鞭炮,在老人的墳前放了。
臨走之前,陳慶去了老人的家裡,院子裡什麼都沒有,隻有一些老人家的衣物和被褥之類的,那些東西陳慶沒扔,都收好放進櫃子裡,想著她那孫兒回來,到底也是個念想,最終他帶走的隻有老人家給他的那個荷包,之後才跟著人牙子,繼續前行。
陳慶在想這一段過往的時候,他的頭頂上方被一片陰影擋住,陳慶仰起頭,兩行清淚一些落在他白色的孝服上,還有一兩點掛在他的下巴上。
他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