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聖旨(1 / 2)

洪武三年,鳳陽。

哐當一聲鑼響。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俺教皇子朱樉、朱棡二人至中都鳳陽耕讀,好教其知曉百姓疾苦,所食糧米不易。誰知二子好不曉事,這樣頑劣,若不好生管教,將來必成禍害,即令中都有司,將此二子押至承天門外頭,當眾責打二十,定要打實不可,欽哉!”

這一陣夾雜著鳳陽口音的官話念畢,緊接著,便傳出鞭打聲,哀嚎陣陣。

這裡是鳳陽皇城的承天門,平日裡倒有一些進出的閒人,許多人聽到這動靜之後,卻都紛紛急走而去。

隻有數十名穿戴著明晃晃甲胄的親軍,還有幾個臉色極尷尬的宦官,偶有幾個膽子大的好事的護衛,卻也隻是遠遠地踮腳看著,既縮著脖子,卻又不敢將臉正對著,隻側著臉,眼睛上斜。

一頓哀嚎之後,宦官們才心疼地撲上兩個受刑的少年。

這兩個少年,一個乃是洪武皇帝的二子秦王朱樉,另一個則是洪武皇帝的三子晉王朱棡。

此時,朱樉疼得齜牙咧嘴。

一旁的朱棡則是眼淚婆娑的模樣,可一轉眼,見自己的二哥一副歪著脖子要斷過氣似的可憐樣,頓時咧嘴,樂了。

他指著二哥朱樉道:“二哥好不經打,沒出息!”

朱樉:“……”

似乎如此,朱棡竟覺得沒有那麼疼了,以至於宦官在他的後頭跪著,還在小心翼翼地給他提馬褲,他也渾然不覺痛疼。

隨後他站起身,背著手,像凱旋得勝的公雞,左右顧盼有神的樣子道:“才二十鞭,父皇瞧不起我!”

宦官和親衛們聽罷,臉色驟變。

秦王朱樉本是在裝死,他比朱棡要聰明一些,知曉父皇‘教育’他們兄弟二人,是極關心‘療效’的,其實行刑的宦官哪裡敢真打,隻是雷聲大雨點小罷了,疼是有些疼的,卻並沒有傷筋動骨。

於是,他咬牙切齒地繼續趴在行刑時的長凳上,一麵罵:“你就少說兩句吧,到時又教人密報去父皇那……”

朱棡一聽,卻一下子將眼睛瞪得有銅鈴大:“密報……密報?沒錯,二哥,咱們身邊有奸細,如若不然,為何咱們一舉一動,遠在南京的父皇都了如指掌?”

說罷,他眼睛逡巡,一臉狐疑地看向一個個宦官和親衛,目光所及之處,所有人都嚇得大氣不敢出,皆不約而同地連忙垂下頭去,不敢直視。

朱棡的目光最終定格在了某處,卻一下子不動了,目光沉沉地眯起了眼睛看著那處。

此時,躲在不遠處的,是一個穿著齊腰甲的少年,少年年輕,不過十二三歲,眉目清秀,一雙眼睛閃爍著,人卻顯得茫然無措。

朱棡抬手,朝少年一指,大呼道:“這人瞧著麵生,是在哪裡當值的?”

少年:“……”

看少年依舊呆站著,久久沒有回應,朱棡大怒,頤指氣使地道:“問你話呢,為何不言!莫不是做賊心虛?你是何人,來此作甚?”

少年依舊一臉迷茫的樣子,沉吟了一會兒,在朱棡的迫視之下,才期期艾艾地道:“我……我不知道啊……”

頓了一下,少年繼續道:“我是見這裡吹吹打打,又聚了許多人,又見大家穿的花花綠綠的,還以為……還以為誰家擺酒,我是來吃席的。”

“……”

這承天門外頭,死一般的沉寂。

事實上,這位麵容清俊秀氣的少年郎,名為鄧千秋,準確來說,他來到這個世界,也不過小半個月的時間。

至於這具身軀此前的主人,似乎是個體弱多病之人,自小和父親相依為命。

原本父子二人顛沛流離,誰知道就在三年前,朱元璋建國,以明為國號,登基稱帝。

隨之而來的,就是一份旨意,從此改變了父子二人的命運。

新帝朱元璋居然派人尋到了鄧千秋的父親,賜予了他一些田地,又命鄧千秋至鳳陽中都皇城當值,賜了一個親軍的身份。

可以說,這一對父子,也算是過了兩三年的好日子,總算是安穩了下來。

不過這對於現在的鄧千秋而言,卻有著太多的疑竇。

首先,他那爹怎會認得朱元璋,以至於朱元璋登基,竟還惦記著派人送來賞賜呢?

可如果說他爹真在建立明朝的過程中立有什麼功勞,卻為何隻賜了百畝的田地,既沒有給什麼爵位,也沒有給什麼官職呢?

最可疑的是,自己的父親似乎對於這些事,卻是守口如瓶,無論鄧千秋再如何旁敲側擊,每當鄧千秋談及到皇帝的事時,卻隻是擰緊眉頭,不發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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