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擺擺手,卻道:“好逸惡勞……好逸惡勞,朕明白晉王這個小子的意思了!他的意思是,想要解決這個心腹大患,就必定要嚴防子孫後代好逸惡勞,絕不可放縱他們,更不能讓他們自以為生來富貴,便不可一世。”
湯和:“……”
朱元璋深吸一口氣,眼裡複雜無比,既有對兒子的柔情,又夾雜著不近人情的冷酷:“朕終是人,終是一個父親,當初吃了這樣多的苦,為人父的豈會沒有舐犢之情?總是希望自己的兒子們,不似朕當初那樣。可晉王的這份奏疏,卻教朕終是醒悟,若是再這般縱容,將來貽害天下的,便是朕的這些兒孫。”
湯和心裡翹起一個大拇指,晉王那個小子,真是高風亮節。
朱元璋道:“傳旨,上一次,秦王和晉王犯錯,朕隻是稍加懲戒,可現在思來,實是過於寬仁,教人取朕的馬鞭,再去鳳陽,教他們各領二十鞭,既是以儆效尤,讓他們給兄弟們做一個榜樣,也是要教他們能夠深刻反省。除此之外,諸王在京和在鳳陽的月錢,全部再減一半,所有的供奉,也都降低一等……”
一旁隨伺的宦官嚇得臉色煞白,大氣不敢出,卻忙是應道:“遵旨。”
朱元璋陰沉著的臉,這才漸漸緩和,道:“晉王這個小子,為朕分憂,這一份奏疏,深得朕心,也要旌表,傳旨嘉獎,等他挨完了鞭子,便傳他回京。嗯……還有,他身邊的人,也予以賞賜!這個頑劣的小子,能突然開竅,必是身邊出現了賢人。”
“喏。”
朱元璋揮手,宦官忙不迭地告退。
朱元璋又低頭看了一眼奏疏,忍不住大笑:“哈哈哈哈……不管怎麼說,朕家的這老三,總算是懂事了!妙,妙不可言啊!這小子是吳下阿蒙,士彆三日刮目相看啊。”
湯和賠笑道:“是啊,晉王殿下真是胸懷坦蕩,高風亮節,連臣都為他的舍己為國的情操所動。”
朱元璋道:“他的進步,可謂是一日千裡,對了,這句話,朕要讓皇子們都好好的抄錄,而後送到他們各自的寢殿裡,教他們時刻觀摩,希望他們能夠明白朕的苦心。”
湯和見朱元璋這個時候龍顏大悅,此時卻變得心事重重起來,他張口想趁著朱元璋高興的時候說點什麼,可話到嘴邊,又有幾分擔憂。
朱元璋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心事重重的湯和,臉色又恢複了凝重:“有話說?”
湯和臉色猶豫地道:“臣……臣不敢……”
朱元璋淡淡地道:“朕還不知道你?說罷。”
湯和頓了頓,才道:“陛下,臣前幾日派人去了鳳陽,想要去……尋……”
朱元璋露出不耐煩的樣子:“怎麼樣,他現在一定很後悔吧?哼!”
湯和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朱元璋,斟酌了一會兒,才鼓起勇氣道:“隻可惜,他去訪親了,所以並不在家。”
朱元璋聽罷,一時默然。
湯和道:“臣在想,應該是他也預感到臣會找上門,才借故訪友,想要回避。”
朱元璋冷哼一聲道:“看來這麼多年,他倒是越來越識相了。”
湯和眼裡露出複雜,真情流露道:“這麼多年,陛下還隻記得他的錯處嗎?”
這一句話,令朱元璋露出了怒色,可隨即,這怒色又閃爍了過去,朱元璋的眼裡,變得更加的深不見底,他沉聲道:“既沒有尋到他,可打聽了一些什麼?”
湯和道:“聽說他隻和自己的兒子相依為命,陛下仁厚,前些時日,給了他兒子一份親衛的俸祿,日子雖還清苦,不過卻也足夠養家糊口了。”
朱元璋臉色稍稍的緩和了許多,卻微微垂目,抿著唇,不發一言。
湯和皺眉,憂心忡忡地道:“不過臣打聽到,他的兒子,似乎名聲不甚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