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聽說,此縣令官聲還算不錯,何況他家裡貧困……”
“貧困?”朱元璋突然打斷他的話,臉上顯出大怒之色,要將自己的赤足從銅盆裡抽出來。
朱標見狀,忙是退開,想要溜之大吉。
朱元璋卻突然壓住了怒火,沉聲道:“貧困?他一個縣令,朕每月給他支米七石,這便是白米千斤!好,朕給你好好算算,他一家哪怕七八口,每日用米也不過十斤,這一個月下來,一家人吃飽喝足,隻需三百斤就足夠,除此之外,還有盈餘七百斤,現在市價,七百斤白米,足以得銀三四兩,三四兩銀,還不夠他一家老小的開銷用度嗎?”
朱標:“……”
朱元璋又道:“你瞧一瞧你的母後,她平日也是粗茶淡飯,穿著的,也是布衣。便是朕,除了祭祀和上朝,也不過春秋四套常服而已,朕和你的母後如此,他一個縣令,有吃有喝,如何來的貧困?你可知曉,當年你祖父在時,朕一家老小過的是什麼日子,那時候……莫說是白米一石,便是一家老小,能有米百斤,也可稱的上殷實了。”
說到此處,朱元璋格外的激動,似乎是很為朱標的話傷心:“他若是貧困,那番禺一縣上下的僧俗百姓,豈不是活不下去了,大兒啊,朕和你的母後,不敢崇尚奢靡和享受,平日裡粗茶淡飯,難道朕和你的母後不曉得如何過好日子嗎?這還不是為了你,為了咱們大明江山,你去瞧一瞧吧,看一看每年的國庫歲入和支出,再去內庫裡,翻看一下宮裡的內帑用度,這樣的狗官,每月有白米千斤,居然還不知足,不但貪贓枉法,竟還能引起你的同情,哎……”
朱元璋搖頭:“朕和你的母後的苦心,你瞧不見,這尋常百姓的疾苦,你也瞧不見,你卻心疼一個貪贓枉法的縣令,隻需裝一下可憐,你便憐惜了,你看到的是他貪墨的不過區區七十九兩,卻有沒有想過,這七十九兩銀子,足以教一個縣令一念之間,改判一樁案子,製造出一樁冤案,教一家老小蒙冤,使有罪的人,逍遙法外,而無罪之人,滅門破家。這七十多兩銀子的賄賂,也可能教一個大戶,隱藏人口和土地,使數百上千畝的土地,不能納入官府的魚鱗冊,使這大戶的子子孫孫,能從朝廷和官府這兒,得到數百上千兩銀子的實惠!”
朱標聽罷,忙道:“兒臣知錯。”
朱元璋搖搖頭,歎息,卻又苦笑道:“朕和你的母後,每日節衣縮食,你就再苦一苦你的爹娘,等到將來,教你和你的子孫們,府庫豐盈,可以使勁胡鬨了。”
朱標道:“父皇其實不必如此錙銖必較……”
朱元璋瞪大眼睛:“錙銖必較?銀子就是這樣一點一滴省下來的,打天下難,難道從馬上下來坐天下不難嗎?朕和你的母後,少穿一件新衣,這宮裡上上下下的人,就不敢跟著一起添置新衣,我們少吃一口佳肴,宮裡上下,便也都不得不跟著我們粗茶淡飯,這一點一滴的積攢下來,是多少錢糧?”
朱標一時啞口無言。
朱元璋似乎也不願多去責備他,便突然道:“大兒,朕問你,你說,這人若是閹割了,真能長壽嗎?”
“啊?”朱標嘴張得大大的,足以吞下一個雞蛋。
這畫風轉的太快,以至於朱標有點懵。
“沒事,朕隻是好奇,該死,朕怎麼真會信一個黃口小兒的鬼話。”
朱標不免升起幾分好奇道:“父皇說的黃口小兒是誰?”
朱元璋下意識地道:“還能是誰,當然是你那近來又突然瘋瘋癲癲的三弟,還有他身邊那個……”
說到此,朱元璋突然噤聲。
朱標卻滿是關切:“三弟又怎麼了?”
“他啊……他現在招搖撞騙,冒充大夫,開始給人治病了。”
朱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