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雙眉已是皺起:“這個小畜生,安敢如此?”
突然一聲暴喝,令隨之同起的馬皇後露出驚訝之色:“陛下,這又怎麼了?”
“朱棡……朱棡……看看他做的好事吧。”
朱元璋大概是真氣狠了,將奏報棄之於地。
宦官慌忙撿起,呈送至馬皇後麵前。
馬皇後接過,隨即也露出了怒容。
這朱鏡靜,乃是朱元璋的長女,雖不是馬皇後所生,卻是馬皇後養大,作為長女,自然獲得了無數的關愛和寵溺。
可現在她……居然成了婦科聖手,成了什麼什麼類似於大力丸之類的所謂神藥的代言。
馬皇後憂心忡忡地道:“陛下,此事的影響……”
朱元璋去呼呼地道:“影響……現在,隻怕整個鳳陽都傳遍了。朕怎麼能想到,朱棡這個孽子,還有他的同夥,居然敢膽大包天到這樣的地步。”
馬皇後略帶猶豫地道:“是否核實……”
“不必核實了。”朱元璋道:“就算是有人栽贓陷害,你信不信,這構陷之人隻怕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這樣荒唐的事,這事……還真就是朱棡這個孽子才能想到。”
馬皇後默然無聲。
朱元璋麵上帶著冷酷,眼裡殺機畢現。
他略一沉吟:“拿人,將朱棡這孽子,還有那個為虎作倀的鄧千秋,一並拿下。”
隨即,他又道:“這兩個混賬,真不嫌丟人現眼嗎?給朕查抄濟世堂!”
宦官慌忙叩首:“遵旨。”
隨即,急速碎步而去。
燈影之下,朱元璋麵上如冰山一樣陰冷。
可隨即,他眼角竟有了幾分濕潤。
“陛下……”馬皇後麵帶愁容,上前撫著他的背。
朱元璋道:“朕聰明一世,怎麼會有這樣糊塗的兒子啊,他就怎麼敢,這樣使他的妹子於聲名狼藉的地步!朕教他自謀生路,他開一家賠錢的藥鋪,成日興風作浪,朕都縱容寬恕他,可這一次,朕絕不輕饒他,絕不饒他!”
馬皇後臉色凝重,卻是道:“陛下所言甚是,子不教,是父母之過,現在鬨出這樣天大的事,這樣的逆子,莫說是狠狠嚴懲,便是臣妾也羞愧難當,甘願領罪。隻是……”
她頓了頓,接著道:“隻是掄起過失,這其中罪大惡極的,自是朱棡,若不是他,誰有這樣的膽子,敢教自己的妹子承擔汙名。這其次,便是臣妾,臣妾身為人母,本是負有養育之責,現在朱棡這樣糊塗,臣妾也是難辭其咎。可是陛下,那叫鄧千秋的人,不過是小小的一個隨扈,若說他有天大的膽子,竟敢牽連鏡靜,臣妾是萬萬不敢相信的。現在兒子犯了大錯,陛下嚴懲自己的兒子也好,懲罰他的母親也罷,可是為何,要遷怒一個隨扈和護衛呢?還請陛下明察。”
朱元璋看著馬皇後拜在自己的腳下,本是怒不可遏,又痛心疾首的同時,不免心裡升騰了一絲暖意,連忙將馬皇後攙扶起來。
而後,他背著手,來回踱了幾步。
很多時候,朱元璋即使盛怒,可往往馬皇後若是在旁一番言語,總是能令他怒氣消散,漸漸理智。
因此,朱元璋麵上的怒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卻是如平常一般,那令人難測的神情。
他若有所思,卻慢慢地道:“無論如何……此事……當然朱棡必是主謀,可這個鄧千秋,也斷不是省油的燈!龍生龍,鳳生鳳,他是什麼德行,朕不知道,可他爹……”
說到這兒,朱元璋戛然而止,卻是神色難測。
朱元璋想了想,又道:“現在他們犯下這樣的天條,難道還想教朕姑息嗎?先行拿下關押,抄沒掉那個什麼濟世堂,至於其他的事,再做定論吧,朕到時,自會命儀鸞司審問,屆時,一切自然可以水落石出。”
馬皇後沉吟一會兒,則道:“儀鸞司行事,曆來沒有輕重,皇兒倒也罷了,可那鄧千秋……”
朱元璋歎了口氣,他凝視了一眼自己的發妻,朱元璋曾見過很多表麵善良的人,可數十年的磨礪,卻讓他再難以相信,這世上人心本善。可唯有馬皇後,他卻深知,這個陪伴自己身邊的人,是真正純善如初的人。
朱元璋的語調緩和了一些,安撫地道:“你放心……牽涉到了宗室,儀鸞司不敢無禮的,但該吃的苦頭,總是有的,不給這一記當頭棒喝,將來還怎麼得了。”
馬皇後察覺到,朱元璋似乎對這件事,另有用意,於是心下稍安。
可這一夜,朱元璋有些睡不著,他趿鞋,在寢殿之外,此時圓月高懸,卻因周遭燈火通明,令圓月之輝,竟也黯然。
走在這雕梁畫棟的長廊之下,朱元璋似乎回憶著什麼,良久,他駐足,寬大的背脊在微微顫抖之後,突然,他旋身,身後隨扈的宦官猛地見陛下回眸,那一雙虎目落在身上,猶如萬箭穿心一般,直教這隨扈的宦官肝膽俱裂,於是連忙俯首帖耳,身如篩糠。
朱元璋則是漫不經心地道:“立即快馬送一份密旨,朱棡、鄧千秋二人,要秘密捉拿,不可驚動他人!鄧千秋的親族,不必告知,也不必下達駕貼,若是有人問起,就說其奉了拱衛司的差事,往南京公乾。”
宦官這才長鬆一口氣,夜風吹過,回過魂來的宦官,才意識到自己的後襟,早已被汗浸濕了。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