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健微笑:“無礙,莫不是他在火場裡出了什麼事吧,來人,找一找,可不要讓劉縣丞磕著碰著。噢,本官的官印,還在他的手上,可不能出什麼紕漏。”
這江寧縣乃是京縣,配屬的佐官和其他縣不同,除了常配的縣丞、典吏、主簿、縣尉、教諭之外,還有巡檢、庫大使、倉大使、稅課大使、驛丞、河泊等等。
現在大家齊聚一堂,那些對此不知情的人,當然麵上無動於衷,可這衙裡,當然也有那劉縣丞的心腹亦或者親近之人,似乎知道一點兒內情,此時卻都故意低下頭,掩蓋自己異常的臉色。
終於,在曙光初露的時候,那縣丞劉吉氣喘籲籲地來,鄧健見了他,當即笑著道:“劉縣丞……去了哪裡,教人好找。”
劉吉麵上尷尬,依舊似寶貝似的揣著盒子,道:“下……下官……”
不等他解釋,鄧健便道:“本官的印在何處?”
劉吉就算心頭氣狠了,也隻能老實地將盒子奉上。
鄧健接過了盒子,卻將盒子當著大家的麵揭開,此時,一方官印赫然出現在眾人眼簾。
鄧健麵帶微笑,道:“我還以為……劉縣丞將這印丟了呢。”
劉吉忙道:“不不不,下官便是丟了自己的腦袋,也絕不敢……拿這印開玩笑。”
大家便都笑起來。
鄧健笑了笑道:“劉縣丞此言有理,這官印,是朝廷頒發給官員的憑信,乃最緊要之物,你我寧可丟了性命,也斷不能遺失官印,如若不然,便是萬死之罪,好啦,諸公一夜辛苦,大家都先去歇一歇吧,天要亮了,白日還有公務。”
那劉吉……知道責任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不得已之下,隻好想辦法,將這本是偷去的官印,又重新找回來裝回盒裡,做出自己完璧歸趙的假象。
可他很清楚,自己先盜了官印,而後卻被鄧健耍弄,找回了官印,教自己吃了一個悶虧,偏偏他吃了這啞巴虧,卻是有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因而,他麵上雖還帶著微笑,看向鄧健的眼裡,卻閃爍著怨毒之色。
鄧健卻不理他,與鄧千秋回到自己的廨舍。
等房裡隻有父子二人的時候,鄧千秋才忍不住道:“爹,咱們隻找回了官印,豈不是便宜了他?”
鄧健則是淡定地道:“來日方長,為父自有計較。千秋,這一次伱也辛苦了。”
鄧健看著鄧千秋,目光中很是柔和。
鄧千秋便笑著道:“說起來,這一次多虧了我那位老兄,若是沒有這幫手,這事兒還不一定能成呢。你等等,我去尋我那老兄來……給爹見一見。爹,我身邊的朋友,一個個都義薄雲天,很是仗義,哈哈,爹要是見了我這兄弟,也一定很喜歡。”
找回了官印,鄧千秋的心情很好,說罷,他便一溜煙地出去尋朱元璋了。
可尋遍了後院,也不見人影。
鄧千秋有些失望,不由得暗暗撓撓頭,歎息一聲。
…………
武英殿中。
朱元璋一宿未睡,他已沐浴,換了一身新衣。
此時,正背著手,來回踱步,他麵上陰晴不定,這是他思考的習慣,他一雙虎目,此刻帶著令人無法直視的威嚴。
“陛下。”有禁衛匆匆入殿,拜下行禮道:“已經查到了,那官印就藏匿在劉吉府中的水井之中,卑下親眼見他從水井之中取出了官印……”
“嗯。”
片刻之後,也該先匆匆而來,他手裡捧著一遝文牘,道:“陛下,劉吉的履曆,奴婢已調取了,此人乃和縣人,偽帝至正二十一年投軍,本是左丞相李善長下頭的一個文吏,此後調度軍糧,頗有功勞,於是一路升任至江寧縣縣丞。”
朱元璋麵上似笑非笑,慢悠悠地道:“他還任過什麼官職?”
也該先道:“在寧國縣擔任過司吏,而後又擔任吉安的倉大使……”
朱元璋聽罷,突然冷笑起來:“有趣的很,又是淮西人,又曾在寧國縣和吉安……”
也該先小心翼翼地看著朱元璋,隨即道:“陛下,是否知會儀鸞司下駕貼拿人?”
“拿人?”朱元璋淡淡道:“用什麼罪名?”
也該先語塞。
朱元璋道:“說他盜取官印嗎?若是盜取官印,那麼必然會有人遺失官印,盜取官印的人死罪,遺失官印的人又當如何處置呢?”
也該先忙道:“奴婢……多嘴了。”
朱元璋踱了幾步,卻是冷冷地道:“構陷上官,甚至敢欺到朕的頭上,真是膽大的很哪。”
朱元璋麵上黑沉沉的,透著死氣,他一對虎目,宛如勾魂索一般。
閉上眼,朱元璋似乎漸漸地冷靜下來:“再等一等,看看鄧健會如何舉動,朕要看看,他是忍氣吞聲,還是有所作為。”
也該先顯得詫異。
倘若是在平日,陛下早將這劉吉砍了。
可哪裡曉得,陛下居然表現出了極大的耐心。
就為了磨礪鄧健?
鄧健這個人……似乎越來越不簡單了。
朱元璋隨即端坐,又開始罵罵咧咧:“鄧千秋這個混賬,今日敢燒縣衙,明日還不知敢做出什麼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