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敕曰:師者,傳道授業解惑者也……”
鄧千秋接旨,他耐心地聽著這宦官的誦讀。
“今朕將諸子托付鄧千秋,實乃諸子不肖,望鄧千秋能不吝平生所學,傾囊相授。今朕於大本堂召見諸子奏問,果然其大有長進,朕心甚慰。”
“天下有功者,莫過於軍功與文治。教書育人,難以見功,蓋因此道非十年不能見其效。現今諸子進步神速,短短月餘,已非吳下阿蒙,教人驚歎。敕鄧千秋封千戶,春和宮百戶所,改為千戶所,千戶所除本職,亦興辦學堂,搜羅藏書……欽哉!”
這宦官念畢,不由羨慕地看了鄧千秋一眼。
這家夥……升官了。
千戶所已經幾乎要一腳踏入高級武官的行列,何況還是禁軍的千戶實缺。
隻是讓人看不懂的是,一個大學堂,卻設在千戶所之下,這似乎在曆朝曆代都沒有先例。
鄧千秋卻懶得去思考,接過聖旨,將聖旨捧著,忙是謝恩,等送走了那宦官,卻發現許多人已是喜氣洋洋地圍了上來,紛紛來道喜。
鄧千秋能感覺到,他們的喜悅都是發自內心!當然,這其實也可理解,他升了官,這些跟著他的人,自然而然也是前途有望,將來必定水漲船高了。
將這些人打發走了,朱棡三人卻不肯走。鄧千秋依舊捧著旨意,不由感慨地道:“看到沒,這就是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若在一年之前,我收了商賈之孫來做你們的同窗,陛下非要宰了我不可。可為何陛下現在還進行鼓勵呢?”
朱棡撇了撇嘴道:“不就是想著幾個臭錢?”
鄧千秋嗬斥道:“不許胡說,這就是經濟基礎發生了改變!你們啊,平日聽了我的話,不能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而是牢記下來,再參照生活中的實際情況,去進行參照,這才叫做學以致用!隻有這樣,才能學到真正的東西。”
朱棣認真想了想,似乎覺得頗有道理。
他現在發現,從前自己對這個恩師,確實是小看了。這恩師教書都能掙銀子,這太了不起了,以後就算這恩師從石頭裡榨出油來,他也相信。
“好了,好了,我得上一份奏疏謝恩,你們好好招呼伱們的師弟。記著,可彆讓他傷筋動骨,意思意思就得了,緊要的還是鼓勵他好好學習。”
“知道了。”這一下子,三人都來了精神,飛奔著又去尋那沈誌業了。
鄧千秋不由對沈誌業同情起來,三個混世魔王盯著他一個,這是多大的福氣?
而且這三人,還他娘的是有提成拿的,殘忍,太殘忍了。
可鄧千秋決心狠下心來,到了這個時候,陛下那邊已經拍了胸脯做了保證,如今不發一點狠可不行。現在陛下封了他為千戶,又讓自己建學堂,該給的甜頭都給了,若是乾不成,怎麼交代?
…………
“陛下,鄧千秋有奏。”
也該先匆匆拿著一本奏疏,送至朱元璋的麵前。
朱元璋此時端坐在馬皇後的寢殿裡。
馬皇後的肚子已很大了,掐著手指頭算,也就這一兩月要生,朱元璋便來得更勤了。
不過對於鄧千秋的奏報,也該先知曉陛下現在關心鄧千秋的動向,所以中書省送來了奏疏,他便第一時間送來了。
“拿來。”朱元璋當即接過奏疏,低頭看了一眼。
馬皇後斜躺在榻上,溫柔地摸了摸肚子,笑意盈盈地道:“陛下,這千秋可說了什麼?”
“一大通的廢話,說是謝恩,實則卻是溜須拍馬,朕覺得這家夥更像秦檜。”朱元璋道。
馬皇後微微蹙眉:“秦檜?”
朱元璋笑道:“隻是說說而已,棡兒有一句話很對,大奸似忠,這越是正氣凜然之人,說不準,才是秦檜。反是鄧千秋這等,嘴裡抹蜜似的,反而不像了。嗯……這小子……倒是張口向朕要東西了,春和宮大學堂?”
朱元璋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
馬皇後道:“春和宮乃是太子的居所,怎麼可冠以大學堂呢?百姓們見了,怕要笑話。”
朱元璋頷首:“是啊,說出去不好聽,鄧千秋這家夥,膽子倒是肥了。”
“陛下若要拒絕,卻也不必過於冰冷,千秋這孩子的膽兒小,你安慰幾句,再婉拒就是。”
朱元璋猶豫起來,他低著頭,道:“賭一賭也沒什麼不可以。”
“什麼?”馬皇後不可思議地看著朱元璋。
她突然發現自己的枕邊人,似乎換了一個性情。
自登基之後,馬皇後就清楚,朱元璋一直都在儘力維護皇家的威嚴,其實這也可以理解,天下亂了這麼久,人人稱王,家家稱帝。
如今好不容易江山一統,可天下對各種的皇帝早就麻木了,而一旦讓人失去了對宮中的敬畏,那麼這天下還不知多少人要圖謀不軌呢!
而春和宮本就是宮中威嚴的一部分,這樣的名,怎可輕易賜人?
一旦天下軍民百姓開始議論,亦或者將來這大學堂鬨出什麼是是非非來,難免會使人產生非分之想。
朱元璋笑著道:“罷了,就答應了他吧。他畢竟是功臣,此番功不可沒,朕心善,若是就此拒了,反而不妥當。”
馬皇後含笑,卻是深深地看了朱元璋一眼,沒有再說什麼,隻是道:“陛下,該想著給這孩兒起個名了。”
朱元璋下意識地道:“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