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走了一陣,顧修停下腳步。
他倒是想要走出去看看所謂的鐘山府到底是什麼地方,隻是可惜,看樣子似乎沒法偷溜出去。
不過顧修倒也不著急。
這些外鄉人,接下來還得在昭平村待上幾天,到時候伺機而動便可。
繞開這群修士,顧修提前返回村子。
這麼會功夫,天色已經開始亮了起來,經過小半夜小雪,村子裡麵被裹上了一層銀霜,幾個早起的村民,正如往常那樣忙著各自的事情。
有人抬頭朝遠處,頓時呆在當場,緊接著揉了揉眼睛,猛然驚呼一聲:
“瘴氣散了!”
“瘴氣散了!”
這一聲高喊,徹底打破了這平靜山村的寧靜,家家戶戶房門推開:
“哪呢哪呢?”
“真的散了!”
“哇,我還從未見過瘴氣散了,原來咱們村外麵長這個樣子!”
“快看,外鄉人,那是外鄉人!”
“外鄉人來了,外鄉人來了!”
“……”
歡呼聲,高喊聲。
在這一刻席卷整個昭平村。
望著那籠罩昭平村十五年的瘴氣漸漸稀薄,特彆是看著那山林之中正往村子走來的隊伍,不少人已經忍不住老淚縱橫了起來。
昭平村很好。
甚至許多人此生沒有勇氣離開自己家鄉。
但……
不敢走出去和被擋著走不出去,本身就是兩回事。
“擺宴,開席!”
“今天咱們全村,好好熱鬨熱鬨!”
村長更是大手一揮,打算好好地置辦一場全村的大宴。
接下來一整個早上。
昭平村徹底熱鬨了起來。
殺雞宰羊,鑼鼓喧天。
外鄉人們都很和善,他們雖然身份各不相同,但對待村子裡麵的村民們,卻始終麵露微笑,和和氣氣,甚至不少孩子圍著他們,讓他們講一講外麵的世界,這些外鄉人也大多不會拒絕。
“外麵是鐘山府,那地方可大了,馬車都有好多,房子都有好幾層的。”
“外麵很多小玩意小吃食。”
“當然了,外麵也有不好的地方,外麵經常打仗,每年都要死很多很多人,肯定沒有你們這兒好。”
“……”
這一套話,說的村子裡不少人向往不已。
倒是一些老人們,情緒就沒那麼高了。
比如昨日才給顧修糊了紙窗的牛伯,他沒有去湊熱鬨,而是在自己家中,默默的收拾屋內,明明已經收拾了很多遍,但看上去似乎總感覺不夠一樣。
顧修往門前路過,看出了他的不舍,忍不住問道:“牛伯,既然你舍不得這裡,為什麼還一定要去鐘山府呢?”
“不去不行呐。”牛伯歎了口氣:“牛伯也不敢肯定,我還能活十五年。”
顧修奇怪。
牛伯看出了他的困惑,悵然說道:“咱們昭平村,不能有死人呐……”
按照牛伯所說。
昭平村之前,曾經出現過一次大規模的死亡的大事。
據說差點村子都滅了,後來是有一個很厲害的牛鼻子道長,說是昭平村的瘴氣太濃,若是村裡人葬在此地,死人會讓瘴氣毒性更強,甚至還會擴散到村子裡。
所以從那時候開始,昭平村便有了一個規矩。
每年瘴氣消散的時候,自覺未來自己活不過十五年的人,就必須要離開昭平村。
前往鐘山府。
而若是中途有人意外離世,屍體也不能掩埋,而是要立刻送入一個名叫寒冰潭的地方存放,等瘴氣消散的時候,再送離昭平村。
這規矩。
一直被昭平村所有人遵守。
“你還小,以前腦子也不是太靈光,所以沒人和你說這個也很正常。”牛伯說著,隨即一笑:“牛伯我年紀大了,再活十五年,怕也沒有那麼容易了,所以就算是再不舍得,也得出去。”
“萬一這是假的呢?是那個老牛鼻子胡說八道呢?”顧修問。
牛伯倒是沒有反駁,隻是笑了笑:“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總不能拿昭平村全村賭吧?”
“何況。”
“我在這裡呆了五十多年了。”
“年輕的時候,我想出去闖一闖,但想要給家裡留個後,不能就這麼斷了。”
“中年的時候,我想出去闖一闖,但孩子尚小,若是離了家,沒人照顧這個家了。”
“現在差不多了,也該出去看看大家都在說的鐘山府,到底是什麼樣的地方了。”
顧修沒再勸說什麼。
他明白昭平村的人,對外麵世界的向往與恐懼。
他們向往出去,卻又畏懼出去。
止步不前,蹉跎半生,最終白發生出終於下定決心的時候,心中卻已沒了少年時的意氣,沒了中年時的沉穩,唯獨剩下的隻有不舍。
但這有錯嗎?
這沒有錯。
再待了一會,顧修起身告辭。
剛走到門外,迎麵就見,那位和秦墨染長的一模一樣的少女秦紫依,此刻正在門外躊躇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