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夜色。
遠處的萬古城燈火璀璨。
這片山野間格外荒涼冷寂。
孫禳目睹蘇奕的身影走入雲夢澤消失不見,沉默了許久,才緩緩從袖中拿出一壺酒。
酒是蘇奕所贈,之前若分生死,這壺酒要麼可以用來慶賀,要麼就成了祭酒。
可現在,已派不上用場。
可孫禳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喝這壺酒。
“那家夥若能活到封天台出現時,興許這壺酒就能派上用場了。”
孫禳轉身而去。
半個時辰後。
他一邊走一邊道,“彆藏了,都出來吧!”
四野寂靜,無人回應。
孫禳一聲冷笑,袖袍一揮。
劍氣轟鳴,天地動蕩。
極遠處夜空下,頓時有身影踉蹌出現,赫然是山羊胡道人、綠衣美婦、姬鯤、紫袍虯髯中年四人。
四人神色都有些尷尬,也帶著如釋重負的歡喜之色。
“贏了?”
山羊胡老道撚須笑道,“我就知道,你孫禳出馬,斷沒有失手的可能!”
孫禳麵無表情道,“贏個屁!都沒打,怎麼算贏?”
啊?
四人錯愕,一頭霧水,沒打?
孫禳長歎道:“從他闡述生命之道的禁忌時,這一戰就已經沒必要進行了。”
眾人想起之前的經曆,神色也都發生變化。
當時,以他們的道行,都承受不住蘇奕闡述大道時所產生的威能,神魂、心境、道軀皆遭受影響。
若當時蘇奕就選擇開戰,怕是能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若真動手,不見得會輸。”
紫袍虯髯中年沉聲道,“再不堪,以我們五人性命,換他一條命還不行?”
孫禳仰頭望了望夜空,道,“可他能夠再次轉世重修,我們呢?”
紫袍虯髯中年頓時語塞。
孫禳目光挪移,掃了其他人一眼,“我並非畏戰,也並非視你們為累贅,而是和蘇奕對談之後,我已料定,在這往生國和他開戰,我們輸多贏少!”
他抬手指了指夜空,“往生國的天地規則,可以被他一身輪回之力取代,而往生國之外的鴻蒙周虛規則,亦可以被他用混沌五行本源禦用。”
“隻這一點,就足以讓我們陷入絕對的劣勢!”
眾人神色一陣陰晴不定。
綠衣美婦道,“可定道者大人不是已交給你了一些秘寶?”
孫禳一聲哂笑,“那些秘寶,興許能讓我們保命,但想要獲勝……懸啊!”
山羊胡老道忽地道:“孫禳,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沒想過這次能殺了蘇奕?”
其他人一怔,目光都看向孫禳。
孫禳沉默片刻,道,“守墓人或許沒死,但她的一具道身已被擊殺,那一戰你們也看在眼底,相信不必我多說,你們也清楚,蘇奕在此戰中顯露出的戰力有多可怕。”
頓了頓,孫禳眼神有些複雜,“最重要的是,按照定道者大人的命令,無須我們拚命,隻要保證蘇奕進入雲夢澤,我們就算完成了任務。”
眾人頓感意外。
旋即,綠衣美婦忽地道,“定道者大人莫非認為,隻要蘇奕進入雲夢澤,注定有去無回?”
孫禳道:“事無絕對,不好說,但……按照定道者大人的意思,雲夢澤絕對是一個足以讓蘇奕死無葬身之地的地方。”
“我也僅僅知道,隻要進入那裡,蘇奕此生所擁有的一切,都將被打回原形,最終重蹈蕭戩的覆轍!”5
打回原形!
重蹈蕭戩覆轍!
這樣的描述,讓眾人聽得眼皮直跳,那雲夢澤該有何等禁忌的危險,才能被定道者大人做出如此推斷?
“說來說去,蘇奕終究得死,這就夠了。”
姬鯤笑起來。
啪!
冷不丁地,孫禳甩了姬鯤一巴掌,打得後者身影直接飛了出去。
眾人一驚。
卻見孫禳眼神平靜道,“這有什麼可笑的?之前蘇奕若真豁出去下死手,你覺得……你現在還有機會笑出來?”
姬鯤低著頭,噤若寒蟬。
孫禳收回目光,自顧自上前行去,眉梢間不經意浮現一抹悵然。
他此生最欽佩之人,隻有一個,那就是定道者。1
而如今,多了一個蘇奕。
對方的氣魄、見識、胸襟,在劍修道途上,絕對稱得上生平僅見。
最重要的是,蘇奕在針對“仙禍”的回答上,看似沒有給出解決之法,可蘇奕關於“眾生”和“生命之道”之間的闡述,實則已經是一種答案!
哪怕孫禳沒能真正完整地聽清這個答案,可起碼蘇奕已證明他擁有解決“仙禍”的底蘊!
這就夠了。
除此,孫禳確信,蘇奕很懂自己。
因為在蘇奕心中,同樣裝著“眾生”,隻不過蘇奕心中的眾生,注定和自己心中的眾生不一樣而已。
孫禳也沒有告訴眾人,之前他在和蘇奕對峙時,曾第一次猶豫是否要出劍!
不是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