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秦問筠準備去下城,她準備乾什麼?難道要從那裡黑出去?一個未結合的哨兵在旅途中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況且她一個人走那種路子,也不知道會不會被盯上賣了……
因為恐慌,他的頭腦有數秒的空白。
回過神時他已經衝出門,踉踉蹌蹌地奔下戶外樓梯。
沒有帶終端,畫室裡沒有鐘表,不知道現在幾點,不知道秦問筠是什麼時候走的,記得離這裡最近的南站第一班往下城的車七點二十五發。
思緒轉得太快,凜冽的風迎麵刮來,南風有點頭暈目眩。樓下酒吧打工的少年正在掃地,懶洋洋地抬起眼皮:“你找你帶回來的女人啊?已經走咯。”
“什麼時候走的?”
“就二十分鐘前?半個小時?差不多吧。”
“現在幾點?”
“我看看,七點零五。你要追?她還問了我南站怎麼走,應該往那裡去了。”
果然。
還有十五分鐘。按照平時的速度走到車站要二十分鐘。
“哥你跑慢點欸!雪都沒化,彆跌跤了。”
南風置若罔聞,狂奔起來。
冬日早晨冰冷的空氣鑽進口鼻,刺得肺生疼。幸好早晨沒什麼車,不管路口是紅燈還是綠燈都暢行無阻。所有想法都消失了,隻剩下一個念頭:邁出左腳,邁出右腳,跑得快一點,再快一點。
南站廣場上的巨大時鐘顯示07:19。
“城內接駁列車發車前五分鐘停止售票,兩分鐘停止檢票”的字樣在出發班次表的下端滾動。沒有車票進不了站台,連通上下城的短途車不設站台票。
“二十五分的車已經停止售票了,要不買下班五十五分--”
南風隨便摸出一張證件和零鈔,撐著窗口喘息:“現在剛好二十分,求你了,我找的人在二十五分的車上……”
售票員多看他一眼,麵露惻隱之色,無言操作出票。
“謝謝,謝謝……”
“找零--”
南風已經跑遠了。
往下城的車與其他班次分開,站台入口在二樓。來不及等直升電梯,南風跑上樓去。為什麼一分鐘隻有六十秒,他禁不住那麼想。第一次,他感覺破舊的南站也那麼龐大,從售票處到入站的距離無法在一百八十秒裡跨越。
“先生,已經停止檢票了,您改簽下一班吧。”
“讓我過去--”
“車門都關了,請您配合我們工作。”
南風試圖掙脫站務員,同時另一個自己仿佛靈魂出竅,站在高處冷冷地觀看他發狂似的的醜態。以前他見過彆人懇求站務員通融,在檢票口關閉後放行,那時他覺得這是胡攪蠻纏。現在他在其他人眼裡也一定是這樣,無可理喻,可笑又無禮。
發車的哨聲從閘門後、從站台上傳來。
車輪摩擦軌道,當日首列往下城的短途車出發。
南風眼前發黑,撐著膝蓋喘息。
沒趕上。
“先生,要改簽下一班車麼?先生?”
“不用了。”突然有人從旁插口,嗓音清脆。
南風不可置信地抬頭。
秦問筠穿著他的外套,雙手握著那柄藏藍色長柄傘,就在眼前。
他懵懵地站直了,瞪視她片刻,反手抹了一把額際的汗水,大步往旁邊走。沒幾步他就停下,雙手撐住頭,頗想大喊一聲來宣泄坐瘋狂過山車的心情。這就是秦問筠想看到的?他好像又在她身上栽了一個跟頭。
秦問筠走過來:“生氣了?”
“沒有,驚嚇還差不多,”他長長呼出一口氣,“總之你沒真的上那列車就好。”
她怔了怔,垂下視線,徐徐道:“我和自己打了個賭。如果你不來找我,我就回家,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那麼現在呢?”
“你為什麼要來找我?”秦問筠以一個問題回答他的問題,神情冷冽,寸步不讓,“如果是因為責任感,或者是沒必要的愧疚,那我還是當你沒來過。”
南風閉上眼,深呼吸數次。
她的十指捏緊傘柄,透出一絲忐忑。
他們尚稱不上互相了解,也未必是彼此的最優解。但他放不下她,有一些時刻,甚至想要據為己有。這就夠了。如果是為了秦問筠,他願意妥協,也願意全力以赴。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拉著她往站外走。
“去哪?”
他一字不漏地複述秦問筠的用詞:“乾淨但冷冰冰的酒店。”
她不解地眨眨眼。
“剛才買票用了證件,這附近不能待了。”
“所以?”
“得另外找個地方躲幾天。”
秦問筠蹙眉:“沒法永遠躲下去,隻要在上城總會被找到。你準備乾什麼?”
南風忽然停下腳步,秦問筠差點撞上他。他一本正經地答道:“不管用什麼方法,總之要在被找到之前觸發結合熱。”
她訝然失語,頰側暈上緋紅。
他笑了,俯身和她耳語:“在那之前,我不會讓你離開房間的。做好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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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而言,這個故事的結尾、同時也是另一個故事的開端是這樣的:
“是我。嗯,我覺醒了。我等下就回家,轉告一下父親,我想向你們介紹一下我的搭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