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乎乎的雲渺仰著臉,隻看見兩簇低垂的眼睫,纖長而濃密,如同冷月下橫斜的影。
身後的人按著她的肩膀把她扶正,然後俯下身拾起散亂在地上的書,疊成一摞放進她的懷裡。
“謝止淵?”從一點清冽潔淨的、淡淡的草木香氣裡,她辨認出麵前的少年。
謝止淵並不回答。
他轉過身,往另一個方向走。
雲渺遲疑一下,匆匆跟在他的背後。
前方是一條曲折幽深的徑,似乎是一條通往講習堂的小路。整條路上都沒有人,大約是因為很少有人知道這裡有條隱蔽的側道。
謝止淵走在前麵領路,雲渺就抱著書跟在後麵小步跑。
風吹著落花流過他們的頭頂,兩人之間安靜無言。謝止淵似乎沒有說話的意思,而雲渺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開口。
她微微抬起頭,看他的背影。
今日是聽學的日子,麵前的少年穿一件乾淨整潔的青衿服,頭發握成一束高高紮起在頭頂,中間簪了一枚烏黑沉潤的犀簪,把發絲收攏得一絲不苟,這副模樣恰似一位乖巧又禮貌的好學生。
陽光透過林葉落在雪白的衣袂上,帶起紛揚星零的光影,如同墜了幾粒細碎的星光。
這樣的打扮使得他身上有種特彆的書卷氣,像是在午後學堂裡讀書的世家小公子,溫潤得如同一塊養在靜水裡的玉,溫順而安靜,親和而近人。
仿佛她隻要稍稍一伸手,就可以握在掌心裡。
可是落來的深淺光影切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一束光線自上方投落下來,切割出一半明亮一半昏暗的空間。她踩著他的影子走在陽光下,而他恰好走在另一半的陰影裡,並不回頭。
“謝止淵?”雲渺又喊了一次。
還是沒有回答。謝止淵似乎從頭到尾都沒有理睬她的意思。
他領著她走到講習堂的門口,微微一轉身,低聲與自己的皇兄皇姐說了幾句話,然後走到窗邊的案幾前坐下,展開一卷書。
由始至終都沒有看過雲渺一眼。
雲渺有些茫然地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旋即匆匆找了個適合自己的座位坐下,攤開書,執了筆,抬頭聽講。
在朗朗的講讀聲裡,借著提筆的機會,她攏起大袖,隔著人群望了一眼窗邊的少年。
謝止淵總是喜歡坐在後排靠窗的座位上,在最無人注意的角落裡,低調而安靜地獨自待著。
堆積如卷的陽光下,白衣的少年微微低著頭,握著一支墨筆,像是專注聽講的模樣。
可是隻有雲渺注意到,他的目光分明漫不經心地投向了窗外,手指握著筆隨意地在紙卷上劃動,這個少年一定是在無聊地開小差。
仿佛察覺到她的目光,他稍稍側過頭,淡淡掃了一眼。
有一瞬間,雲渺以為會看見他唇邊彎起一抹她所熟悉的狡黠笑意。
可是他似乎隻是無意間掃了一眼人群,目光平靜地收了回去。
如同沒有看見她一般。
雲渺輕輕眨了下眼睛。
一夜之間,她覺得這個少年忽然變得冷淡了。
可是她不明白為什麼。
......於是她更生氣了。
明明昨天還在她房間裡睡覺,今天居然就假裝不認識她!
可惡的謝止淵!他還欠她一句告彆呢!
難道欠了人就翻臉不認賬嗎!
雲渺忿忿地在書頁上畫了個穿紅衣的小人,然後惡狠狠地在上麵戳了幾下,以此表達強烈的不滿。
倘若這堂課結束之後他沒有作出解釋,她以後就再也不搭理他了。
滴滴答答,時間在紙頁之間流逝。
陽光從東方的窗外一寸寸移動,自頭頂上方的天窗落下來,又漸漸挪向西邊的窗外。雕花砌竹的木窗之間漏過無數長短不一的光線。
長達兩個時辰的漫長講學終於結束了。
皇太子攜翰林院四學士步入內室,皇長女與講學的大儒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