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雲渺立即感謝,“謝止淵,你真是個好人!”
聽見這句話,身邊的少年輕笑一聲,沒有回答。
見麵的時間有限,天色已經快亮了。謝止淵又低聲叮囑了許多話,雲渺牽起裙擺站起來,和他道了彆,然後轉往門口離開了。
地牢深處的少年抬起頭,看著她提著燈遠去的背影。
“阿渺,真聽話。”
他輕輕笑了下,低聲自語般,“可惜你對我已經沒有用了......”
“我不會死的。”他輕聲說,“但我們也不會一起逃出去。”
一柄極薄的刀從大袖裡無聲地滑出,鋒利而冰冷的刃被夾在指間,刀鋒在火光裡閃過一抹凜冽的寒芒。
“就把你丟在這裡好了……我不會再帶你回長安了。”
他微笑著,“我們就在此分彆吧。”
燭火搖曳著消失在走道儘頭,地牢裡再次陷入一片幽深的黑暗。
而最儘頭的囚室裡,那個少年的身影已經無聲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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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黃昏時分,西邊的天空沉落一抹極淺的霞紅。
這一日是個陰天,黑雲烏沉沉地壓山,風卷著草木沙沙地響,密林間的樹葉嘩嘩地搖曳成一片。
黑水寨的塔樓之上,兩個負責守山的山匪正靠著牆垛聊天。
“過幾日就要攻打南乞了。”
其中一個玩著手裡一把折刀,“寨主說這次必定能一鼓作氣搗毀他們的老巢,把南乞舵主那個老頭子給活捉回來。”
“得勝歸來以後,寨子裡就會開宴。”
另一個得意洋洋地說,“想來寨主會宰了那個地牢裡的小子祭酒。”
“我看上那個小子帶來的漂亮小姑娘很久了。”
他搓搓手,“等大哥他們享受夠了,總能輪得上我們幾個小的。”
“喝!”他的同伴拍了他一掌,嘿嘿地笑,“你小子想得真美!”
山匪哈哈大笑起來,轉過頭向外看。
突然間,他愣了一下。
“你快看......”
他喃喃地說,“那是什麼?”
昏暗深沉的天幕下,驟然亮起一簇銀光!
緊接著,鋪天蓋地的箭矢如同狂風暴雨般襲來!無數箭雨從密布的山林之間噴湧而出,瞬間就席卷了這座木製的塔樓。
山匪大吼著拔刀抵擋,而他的同伴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支羽箭刺穿了喉嚨,釘死在後方的木板上,睜著一雙空洞茫然的眼睛。
血呼呼地流淌出來,映著箭簇上那道明亮的刻印。
金玉辟邪,龍角鹿尾——那是金吾衛的刻印。
“敵襲!敵襲!”
號角聲霎時傳遍了整座山寨。
幾乎隻在瞬息之間,無數流矢覆蓋了山寨的上空,埋伏已久的官兵們從密林裡衝出來,發起了對這個匪幫總據點的進攻。
山匪們紛紛拿起武器進行戰鬥,然而官兵的進攻太過突然,打了他們一個猝不及防,匪幫在這場戰鬥中幾乎一擊即潰。
沒有人想到這座在深山裡藏了多年的山寨會在一夜之間被偷襲。
更沒有人想到,前來攻打山寨的官兵不是附近縣令手下的兵,而是來自長安城的訓練有素的金吾衛。
不日前,奉朝廷之令,金吾衛大將軍、內侍監宦官餘照恩親自領了一支精兵,以急行軍來到了這片山區。
官兵們喬裝改扮成普通的獵戶,分批次悄然無聲地入山潛伏。摸清楚山寨的具體位置之後,他們在這個月圓之夜一鼓作氣發起進攻,決意以最少的損失、最快的速度剿滅這支作亂多年的匪幫。
一旦剿匪行動獲得成功,就會成為金吾衛的一大功績。待到那時,支持餘照恩的北司一黨就可以在朝廷上再次要求增擴兵權。
而雲渺並不知道這些事。
紛飛的流矢裡,她披著一件鬥篷,躲在混亂的人流裡,踩著山路繞到了無人的後山,在堆滿乾草的倉庫前小心翼翼地擦亮了一個火折子。
“噗呲”一聲,火光在黑暗中亮起,點燃了早已準備在倉庫一側的繩索。
火苗沿著繩索迅速地燃燒起來,連接成一條彎彎繞繞的赤色長蛇,燒向了倉庫裡成堆的乾草和木柴。
下一刻,大火熊熊燃燒!
凶猛的火舌迅速吞噬了成排的炊房,朝著更遠端的山寨進發。一座木樓在火光中轟然倒塌,無數紛飛的火花猶如漫天飛舞的流螢。
“救火!救火!”山匪們高吼。
混亂的人流和飛舞的塵埃之中,一個穿著鬥篷的女孩悄然無聲地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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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狹窄的山路上。
撲天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空,猶如一場盛放的黃昏之火。
而從這條高高的山路上看去,一切都顯得那麼遙遠。大火與流矢都恍若隔世,震天的喊殺聲與戰鬥聲仿佛隔了一層紗。
一支山匪小隊正在山路上行進。
“寨主大人。”
一名山匪從最前方策馬來到隊伍中段,對著一匹高頭大馬上的人抱拳行禮,“偵查的人回來了,前方應該是安全的。”
“好。”黑水寨主聲音低沉地回答,“繼續前進。”
他已經決定拋棄整個黑水寨。
在確定進攻山寨的人是金吾衛的那一刻,黑水寨主就已經知道了這場戰鬥必定會輸。
黑水寨能夠作亂多年而不被官府剿滅,最大的原因就是其神出鬼沒。隻要藏在深山裡的據點不被找到,他們就可以不斷出現再消失,官兵們至多隻能抓到一些落單的匪徒,卻斷絕不了源源不絕湧現的山匪。
可是這一次,他們的據點被找到了。
一旦山匪的老巢被找到,官兵發起剿匪總攻,無論在訓練上還是武器上都落後的山匪根本不可能贏。
黑水寨主不是貪生怕死的人,但也絕不會打一場注定失敗的仗。
所以他當機立斷,一方麵下令手下的人死守山寨不許後退,一方麵帶著最信任的一群兄弟,從事先留好的一條山路悄然離開。
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隻要他這幫老兄弟都還在,黑水寨總有一日還能再起勢。
馬蹄碾過鋪滿落葉的小徑,卷起沾著露水的殘花。
行進在下山的路上,一群人都很沉默。他們畢竟是背棄了山寨逃跑的人,就這樣離開生活多年的地方,不知道要前往何處亡命天涯。
終於走到了山路儘頭,很快就要離開官兵的封鎖線,所有人同時鬆了一口氣。
可是騎馬在最前麵的人突然愣了一下。
無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