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刀輕咳一聲,提醒道:“這裡頭還有方嬤嬤的,喬姑娘可要選適合自己的。”
喬婉眠伸向墨灰色軟煙羅的手一頓。
是哦,裡麵隻有幾件顏色黯淡的。
她猶豫地來回看剩下幾件,嬌豔或淡雅,與她這年所穿大不相同。
喬婉眠仰頭問:“桑耳姐姐的也在裡麵嗎?”
“是的。”刃刀有禮回道,“據我所知,桑姐姐為人清冷,頗通文墨,或許她更喜歡素雅些的。”
喬婉眠眼前浮現桑耳那日颯爽跳下小舟的樣子,隱約覺得刃刀好像有什麼誤解。
她心中確實更向往鮮亮的,隻是習慣使然,害怕自己惹眼。
刃刀的一番話讓她得以遵從本心,喬婉眠仔細將幾件豔色抱到懷裡,眼中的欣喜快要溢出來,幾乎是躍到蕭越的身邊,“多謝大人。”
她的語氣中不自覺帶上了與父兄說話時候的嬌俏,尾音拐了幾道彎,滑進蕭越的耳朵。
蕭越後背一寒,緩了幾口氣才平靜道:“這算賞你提醒有功的。不過——”他話鋒突轉,“方嬤嬤應當教過你,未經通傳不得隨意上來,忘了?”
喬婉眠笑容凝固。
這不是沒辦法嗎。
蕪閣外連個人影都沒有,她總不能在窗下喊吧。
看著少女又開始躲閃的眼神,蕭越道:“罰你一個月的月錢,以後不準再犯,下去吧。”
不過一兩銀子,她犯了錯,罰她也無可厚非。
喬婉眠悶悶“哦”了一聲,對上刃刀同情的目光,體貼道:“我順路的,要不我去給桑耳姐姐和方嬤嬤把衣裳送過去?”
刃刀後退一步,抓緊了手中托盤,“不必了喬姑娘,我跑一趟就成。”
“那婢子就告退了。”喬婉眠今天的目的都達到了,急著回去試新衣,扭頭就要走。
蕭越似乎不滿喬婉眠無所謂的態度,在她快出門時悠悠補充一句,“明日你隨我去赴宴。”
喬婉眠疑惑回眸,“我?”
她最怕去人多的地方,她看看刃刀又看回蕭越,想說你不是出門不都是帶著刃刀嗎?
蕭越不耐:“他們二人明日有彆的任務。你有異議?”
喬婉眠老實:“婢子不敢。”
·
蕭越未說何時出發,喬婉眠也不敢去問,一大早同桑耳用過飯後,就一頭紮進屋子裡選今日的衣裳。
喬婉眠娘親走得早,留下兩個武人拉扯她這個女娃娃。
那些年演武場還有進項,喬應舟對待喬婉眠更是從不吝嗇,自覺擔起母親的角色,向來親自為她挑選衣裙的布料與款式。
可惜他哪裡懂女兒家時興什麼,常是花了大價錢請人做出來後,隻他一人覺得好看。
喬婉眠也不忍打擊爹爹的熱情,有什麼穿什麼,反正她也沒有朋友,父兄喜歡就夠了。
隻是偶爾會偷偷蹲在柵欄後麵,看在演武場遊玩的貴女們翻飛的裙角。
如今,她得到的這些比尋常貴女們穿的彆致奢侈得多,喬婉眠從未見過,猜測是宮裡賞賜下來的。
她樂此不疲的穿穿脫脫,小臉累得紅撲撲,眸子卻晶晶亮。
不曾想自己做了丫鬟,不僅沒有日日苦兮兮刷恭桶,反倒圓了心底一個隱秘的願景。
其中一套顏色清亮些的,美到了喬婉眠的心尖上:
芽白的對襟短衫上團繡桃枝,花心處以同色珍珠點綴,胭紅煙紗襦裙嬌而不豔,層疊暈染,裙擺似流水鋪展。
喬婉眠換了一個適配的垂桂髻,小心將初春時珍藏的乾桃花插入其中點綴。
她來回在銅鏡前轉圈。
鏡中人衣裙華貴,酥香雪膩,黛眉含情。
漸漸喬婉眠看著有些彆扭,她隻是一個丫鬟,會不會不合身份。
罷了,這件就留著珍藏。
喬婉眠慢吞吞抻開係帶,打算換回自己原先的衣裳。
“喬姑娘,走吧?”
好巧不巧,門外刃刀開始催促。
喬婉眠動作停滯:這是天意。
她將綁帶重新係緊,換上一雙搭配的繡鞋,有些忐忑地拉開房門。
蕭越已行至院門,聽到喬婉眠腳步聲,皺著眉回頭,“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