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秋秋怒道:“鄧凝,你這是什麼語氣?”
鄧凝看她一眼。
她是一個極為英氣的女人,長相平平,並不如何出眾,但作為天霜山首徒,強大的天資實力與尊崇的地位賦予她一種足以壓倒任何容貌的氣勢,冷冽而倨傲。
天霜山與昆侖同為正道山門巨擎,鄧凝與蔚韻婷同為當世年輕一輩中極有聲望又風華赫赫的女修,總有好事者把她們做比較,但她們是截然不同的類型。
因為種種原因,鄧凝與蔚師姐並不對付,是一件早早暗中傳開而幾乎人儘皆知的事。
鄧凝露出一個冷笑:“我沒什麼語氣,我隻是問你們誰帶隊。”
“霍肅和蔚韻婷不在,你們昆侖弟子總不能一個領頭人都挑不出來。”鄧凝毫不客氣,聲音帶著不加掩飾的輕蔑:“難道就是你嗎,越秋秋?不管是不是,你非昆侖嫡脈弟子,就不配直呼我的名字,你該尊稱我一聲師姐。”
越秋秋臉瞬間漲紅,一股熱血直衝腦袋頂,她想都沒想口不擇言:“鄧凝!你可算是得意了,霍師兄和蔚師姐走了,你就以為自己能當老大了,能吆五喝六了——你想得美!霍師兄永遠不會喜歡你!我們昆侖也永遠不會服你!”
鄧凝臉色驟變,衝越秋秋厲聲:“越秋秋!你再說一遍!”
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氣氛瞬間緊繃起來。
阿朝大汗。
越秋秋本性不壞,但太衝動莽撞,有時候說話不過腦子,氣得人真想給她套個麻袋打!
阿朝一腳將越秋秋踹到後麵,當機立斷站出來:“是我。”
寒霜州猛地看向她。
緊繃的氣氛一滯,所有人錯愕看向她。
無數或詫異震驚或茫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鄧凝第一次正眼看向她,臉龐的冷戾稍頓,露出一種說不出的譏諷:“你?一個元嬰初期?”
“是我。”阿朝神色鎮靜:“我是元嬰初期,但我也是滄川劍尊的弟子,昆侖嫡傳。”
她的手摸向腰間,一柄青褐平長、纖細素雅的劍斜掛在那裡,她拔|出劍柄,露出半道清冽泰和的劍芒。
“我的劍,是師尊親手所賜之神劍,太平劍。”阿朝抬起頭,望向所有人,緩緩說:“一劍,以鎮太平。”
“這樣可以嗎?”
沒有人說話。
眾人看著那柄半露的劍,神色漸漸動容起來。
太平劍,昆侖神劍,但它在當世更出名的原因,是作為“太阿劍”的子母之子劍。
太阿劍,是昆侖大長老,滄川劍尊生前的本命劍。
太阿劍,是至尊劍。
太平劍,是天下劍。
鄧凝望著那劍半響,臉上原本強烈的譏諷消失了。
沒有人能對著這把劍發出嗤笑和嘲諷。
“…太阿劍已經隨滄川劍尊碎身在仙魔戰場,隻剩這一把太平劍,在你手中。”鄧凝看著衡明朝,冷冷說:“你們昆侖,霍肅是個眼瞎的蠢貨,蔚韻婷佛口蛇心,你作為滄川劍尊的弟子,這麼多年論修為論名望卻連他們半分都不如,更半分不堪鎮坐昆侖,太平劍落在你手裡,實在暴殄天物。”
“鄧凝!”旁邊向來沉默寡言的寒霜州第一次開口,沉聲隱帶怒意:“住口!”
鄧凝眼光掃過他,冷笑:“寒霜州,我在與昆侖的新首徒說話,你想護著你的寶貝師妹,可你長闕宗難道想越阻代庖昆侖的事嗎?”
寒霜州一滯。
鄧凝冷笑,重新看向阿朝,阿朝站在那裡,臉龐卻不見任何羞憤或怒意,隻是抬著眼睛,安靜地與她對視。
鄧凝第一次正眼看衡明朝,意外地發現這個從來不聲不響在昆侖如細小沙塵的少女,有著一張很秀美的臉,和一雙極清澈乾淨的眼眸。
世上都說昆侖雙壁,說仙門第一美人的瓊華仙子,一個蔚韻婷好像窮儘了世人所有傾慕的光華,可這個少女,滄川劍尊唯一的弟子,有著一雙明明更乾淨明亮的眼睛,卻不知為什麼,無聲無息被所有人遺忘。
對上這樣一雙眼睛,鄧凝喉口一滯,莫名有些說不出更多冰冷刺人的言辭。
“…你畢竟是滄川劍尊的弟子,你代表昆侖,我沒有話說。”鄧凝轉過身去,偏頭望她一眼,冷聲:“隻希望,你不要再墮了滄川劍尊的名聲。”
話音未落,她已大步走了。
阿朝看著她的背影,許久沒有出聲。
好半響,她輕輕的,用隻有自己一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不會的。”
她並不強大,天資如此,哪怕窮儘努力,也許注定也隻有草芥的力量。
但她絕不會,絕不會,墮了師尊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