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記得他,是那個給路邊小妹妹買了一整個攤子秋梨膏糖的少年。
他做的事她印象很深刻,他這個人…明朝印象也很深刻。
明朝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好色的人。
……但是,這個小哥哥真的超級好看!
修仙界大家都長得很好看,光她見過的,霍師兄,和她一起長大的來自長闕宗的寒師兄,甚至她師尊,都是全天下赫赫有名的美男子
但明朝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
這個少年,看著也不過十四五歲年紀,他很俊美,卻不是阿朝常見的師兄長輩們那樣凜然勁氣、像無堅不摧的英氣,他看著是蒼白的,清弱的,像一塊玉,一朵雪蓮,卻有一種清冷孤高的豔麗。
這種容貌,這種氣質……
完全戳在她的心尖尖上!
明朝怔怔看著他,無意識地蜷了蜷手指。
少年平開著掌心,匕鞘折射著寒冽的清光,映亮他白皙清冷的眉目,他低聲問:“你不取嗎?”
明朝沒敢吭聲。
一是因為她不想暴露自己是昆侖弟子的身份,二是…她,她稍微有點害羞(戳手指)
所以她裝死,她縮在樹杈後麵,露出半個小腦袋悄悄看他。
少年望著樹上一會兒,見沒有動靜。
他眉目淡淡,不見低落,也不再說什麼,隻是把匕鞘放在旁邊一枝不高不低的枝杈上。
他的手修長,白皙,與深棕的枝杈比,有一種莫名的色彩衝撞。
他抬起頭,望著阿朝的方向。
他生得一張冷澈疏淡的麵龐,皮膚如白玉,眼眸棕黑,嘴唇淡得沒什麼血色,像霧中的花,水中一片的月影。
他定定望著她的方向,忽然笑了一下。
花滴翠流,色濺豔驚心。
所有的疏離淺淡都在這一笑中燒去,他靡麗得像一隻春天生長的妖。
明朝呼吸都不由停住,她的心像快跳出來,一眨不眨凝望著他,甚至懷疑他是看見了自己。
但那種妖異的豔麗隻見天日了很短的時間,下一刻,他就把所有笑意都收斂,重新變回那清清冷冷的樣子。
少年一下又變成那比雪蓮更冰清玉潔的少年了。
他望了樹杈高處一眼,轉過身,毫不留戀地走了。
他走後,過了幾息,阿朝才慢吞吞從樹頂跳下來。
她墊腳去拿那根樹杈,拿起匕鞘,匕鞘溫溫的,像還帶著一點少年手心的溫度。
明朝拿著匕鞘,忍不住握得更緊,看向少年離開的方向,抿了抿嘴唇。
樹上的小灰雀望著少年遠去的背影,又看見明朝怔怔流連向那邊的眼神,一直如尋常鳥類呆滯的眼瞳,終於忍不住流露出隱約忌憚妒恨的色彩。
·
褚氏慶典要延續數月之久,眾多賓客自然也被邀請住下。
明朝於是有空就偷跑出來,經常跑去那棵大樹。
少年是褚氏子弟,每日清晨上習武堂,都會路過那棵大樹,她就在樹後等著,看著他過去。
她終於知道他的名字,他不是那天她以為的‘褚九’,他叫‘褚無咎’。
她還聽見過許多人議論他,她才知道,他是褚氏家主的孩子,卻不是嫡子,而是庶子,母親是樂坊的歌姬,被酒醉後的褚氏家主寵幸,生下了他,他的命很苦,他的母親在四年前病逝了,他大病了一場,褚氏的人也不管,緊閉院落任由他獨自在院中過了幾年,算是任他自生自滅,直到大半年前他病愈後突然靈根二次生長,引起了褚氏的注意,才放他出來,叫他與其他褚氏主脈子弟一道學習。
明朝知道,俗世的氏族與她們仙門不同,氏族講嫡庶,講姻親,講血脈尊卑,褚無咎雖是家主之子,但母親身份卑微,所以他也被人瞧不起,哪怕他進入了主脈弟子才能進的學堂,哪怕靈根二次生長後他天賦越來越好,修為進展得很快,什麼策論文章都做得最好,可也沒人願意和他一起玩,每次他走過哪兒,旁邊的褚氏子弟都會遠遠避開,三兩湊在一起譏諷嘲笑他。
少年反應淡淡,他總是拿著書,冷淡而默然地走過那些譏諷的人群,像一道清瘦孤高的影子。
明朝莫名心疼他。
她剛開始忍了兩天,可沒忍住,她跑回去翻儲物袋,翻出來一大堆符咒,於是那些人再開嘲諷的時候,她就躲在牆後遠遠扔符咒,她當然不扔威力很大的那種,就隻扔給人一點小傷,什麼霹靂符冰雹符火焰符,她逮著機會就悄悄扔,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給他們炸得雞飛狗跳,讓褚氏學堂一度流傳起‘符咒怪’的神奇恐怖傳說。
她偷跑得太頻繁了,動不動就積極往外跑,和往日的乖巧老實大不一樣,蔚師姐注意到,拉住她,悉心問她有什麼事。
明朝做賊一樣心虛,摳著手站在師姐麵前,支支吾吾。
蔚師姐打量她一會兒,忽然莞爾:“明朝師妹,不會有心上人了吧。”
明朝臉瞬間紅了個透,瘋狂擺手結巴:“不不不沒沒沒——”
蔚師姐禁不住笑,打趣她:“你這個模樣,叫師姐怎麼信啊。”
明朝腦袋快塞進衣領裡,囁嚅:“師姐…”
“好了好了。”蔚師姐笑夠了,才牽著她的手,溫柔道:“你快要及笄了,是個小大人了,當然可以有喜歡的人,你是昆侖嫡傳,又是我們的小師妹,宗門沒有任何壓力給你,你將來的親事,也必定是看你自己喜歡誰,隻一點,你要保護好自己,彆叫自己受了欺負。”
明朝心裡暖暖的,說不出的感動:“蔚師姐…”
蔚師姐拍了拍她的手,笑:“真要喜歡,等合適的時候,帶他過來見一見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