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聲音,她哽咽著抬起頭,一張掛滿淚痕的臉,紅腫的眼眶,鼻尖紅得幾乎能看見血絲。
她不會哭得梨花帶雨、婉媚哀情,她的哭就隻是哭,是撕心裂肺地哭,是抽噎嗚咽的哭,哭完了也不美,像一隻被大雨淋透了絨毛的小獸,受儘了委屈,傷心欲絕。
“褚無咎。”她哭著問他:“你是想找蔚師姐的是不是,最開始你想找來的是蔚師姐是不是。”
“你那時候根本就不喜歡我。”她哭道:“是蔚師姐沒有來,隻有我來了,你沒辦法了,退而求其次選了我,你裝得喜歡我,裝得對我好,讓我喜歡你,讓我以為我們是兩情相悅,還高高興興結婚約——”
“你怎麼什麼都騙我。”她忍不住,伏倒在地上哭著嗚咽:“你怎麼連這個都騙我,你怎麼連這個都騙我……”
阿朝知道自己沒出息,她都恨自己,可是她忍不住,她太難過了,她太難過了,她伏在地上,眼淚完全控製不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
褚無咎站在不遠處,身形仿佛僵硬成了一塊石頭。
如果任何認識他的人此刻看見他的模樣,都大約不會相信他是平日那個雍和從容的褚氏少主。
褚無咎僵站了一會兒,看她哭得那麼傷心。
琅琊幻境,以心魔為食,她周身靈光黯淡,無數斑駁的光影如附骨之疽貪婪趴在她身上,攪動她的神誌,刺激她的愛恨,催動她在這痛苦和淚水中徹底融化成幻境的養料。
他終於抬步走過去,彎腰想把她扶起來。
阿朝想都沒想一把拍開他的手,怒喊:“走開!”
“彆碰我!”她哭喊:“你離我遠點!你離我遠點!”
“我不想看見你…”她哽咽:“我是蠢,我不聰明,我活該被騙…”
“是我自己活該…”
“…你離我遠點,我求求你,你離我遠點好不好……”
“你讓我好好哭一會兒吧…”她伏在地上,嗚咽:“你彆管我,讓我自己好好哭一會兒行不行。”
“…”
“……”
你看,有的時候,不是隻有刀劍割出來的才叫傷口,也不是隻有哭的人會疼痛、流血。
褚無咎沒有說話,這個往日從容莫測的青年霸主像突然變成了一個啞巴,他沒有走開,又走過去,近乎強硬地重新伸手去扶她。
阿朝一口咬在他手上,牙齒瞬間咬破皮膚,流出鮮紅的血來。
褚無咎沒有反應,之前他還能生氣地掰過她下巴,還能作出可怕的樣子嚇唬她,現在他卻什麼也做不得、什麼也說不了。
他冷冷給她咬了一會兒,才伸出另隻手把她攔腰抱了起來。
阿朝要恨死他了。
“你到底要怎樣?!”她幾近崩潰地哭:“你到底還要我怎麼樣,我已經對你沒用了,你為什麼還不願意放過我。”
“我放過你什麼。”
褚無咎終於忍不出開口,冷冷說:“你是我夫人,我放過你什麼?!”
“什麼夫人,騙子,從一開始就是假的!”她嗚嗚道:“我不想了,我不想了,我們回去就解除婚約,我再也不想看見你了。”
一股無法形容的暴戾瞬間衝上褚無咎腦子。
他從來是一個很能隱忍而不屑於肆意釋放脾氣的人,但這一刻他真的很想殺人,他想把逍遙子千刀萬剮,想把這裡所有的人都殺乾淨,腸穿肚爛,屍骨鮮血橫流。
“解除婚約,”他甚至冷笑起來,氣到極致甚至能發出輕柔的聲音:“我說了,這你說得不算。”
“你氣我,你恨我,你就算想殺了我。”他低頭抵著她鼻子,一字一句溫柔說:“但隻要我一日活著,隻要我還不想放過你,你就得是我褚無咎的夫人,這輩子絕沒有第二種可能。”
阿朝一口咬他的臉,幾乎要咬塊肉下來。
褚無咎冷著臉,隱忍幾息,也就任她咬了,抱著她的手臂往上緊了緊,不叫她氣怒掙紮時摔下去。
兩個快掰掉的未婚夫妻在這裡大打出手,阿朝氣得連眼淚都不想流了,對褚無咎又咬又撞,幾乎給他撓成花臉。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眾多腳步聲,響起秋秋倒吸涼氣的聲音:“衡明朝,你們在乾啥?!”
阿朝正在氣狠狠薅褚無咎的頭發,聞言扭頭看去,先看見瞪大眼睛的越秋秋,然後是後麵的霍肅鄧凝和許多各宗弟子,好多好多人,都呆呆站在那裡,用難以言儘的複雜神情看著她。
阿朝:“……”
阿朝被嚇得生生打了個哭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