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總管來之前已經琢磨過,此時便道:“後院如今有三株無患草,不如咱們自家留一株,送去少夫人一株,最後一株便送去與蔚小姐。”
蔚小姐送了,少夫人愛養花花草草,肯定也是要送一株,正好剩一株留下,讓族中一眾靈培師仔細研究可否能繁育,便是不能培育,也是一株良藥,留在族庫以防後患。
呂總管思來想去都覺得這是最好的主意,兩邊水也端得穩,想必少主心裡也是這個意思。
但他半天沒聽見回答。
呂總管愕然抬頭,看見的是年輕主君冰冷沉鷙的臉。
褚無咎垂著眼,坐在那兒,整個人都在像化進這夜色陰影裡。
“送給她做什麼。”他輕聲說:“她永遠不會念我的好。”
她隻會欺騙他,舍棄他。
她隻會把劍狠狠捅向他心口,隻會讓他劇痛,怨恨,變成一個瘋子,想殺人。
呂總管呆滯了片刻,才意識到這個“她”是指的少夫人。
這…
呂總管心裡暗駭,不知發生了什麼,讓主子竟對少夫人生出這樣的痛恨與不甘。
呂總管惶惶:“主子…”
“我就不該對她那麼好。”
褚無咎像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那是沒用的,隻會把她慣壞,我把刀放進她手裡,讓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殺誰就殺誰,但她誰也不會殺,她隻會反過手,把刀尖捅向我。”
“真疼啊。”
他甚至笑了下:“那樣真疼啊。”
“我不能再這麼做。”他輕聲說:“我不能再給她肆意傷害我的權力。”
幻境裡的一切,日日夜夜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心軟和仁慈是最無用的東西,隻有強權、壓製與恐懼,隻有絕對的權勢與實力奪來的,才能切實抓在手裡不會流走。
那時他猶豫了,心軟了,妥協退讓了,換來的就是她無所顧忌自.焚在衡玄衍的棺槨前。
那是前車之鑒,是血肉淋漓、炙骨之痛。
他再不會犯那樣的錯。
“那三株無患草,都送去瓊華殿。”呂總管聽見主君這樣說,他的語氣溫和:“什麼也不必換,你去轉告蔚小姐,這裡什麼也不缺,隻請她好生養傷,算作我的一份心意。”
“……”
呂總管心裡砰砰跳,手心冒出了汗。
他感到莫名強烈的不安,卻在主君布滿血絲的眼瞳凝視中不敢出一聲,隻得低下頭,訥訥應聲退下。
褚無咎看著呂總管躬著身退出去。
他看著窗邊,那目光比夜色更涼,清漠而冷淡。
但忽而,他像痛極了一樣,弓起腰。
他的手死死按在心口,指甲深深陷進肉裡,流出淺紫色的血,血水爬滿他手背,他那種力氣,幾乎像想把手掏進胸口,把那顆鑽進了蟲蠱的心臟生生挖出來。
“我一定會挖掉你。”他額頭身上全是汗水,卻像感知不到一樣,夢囈般的輕輕的語氣,滲出泣血的狠意:“我一定會,把你挖出來。”
無患草沒有用,他就去再找更有用的藥!更奪造化的法寶!
他一定會解除‘相思引’,他再不會允許她掐碎他的心臟,操控他、戲弄他、傷害他。
他要變回本來的自己,做這三界霸主、天地主宰,做自己計劃中一切本該做的事,百無禁忌,無所畏懼。
他再也不會對她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