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魔君的眼瞳瞬間恐怖。
他下意識抬手,但強大的魔力卻沒能成型
——他的手掌還被少女的手死死攥住
血羅刹雙目悚然猩紅,勃然暴喝:“賤婢爾敢——”
魔氣從交握的手猛然撞進少女身體,她臉色驟的蒼白,血水從唇角湧出來,她卻死死攥住血羅刹的手,絕不放開。
這不到千分之一個呼吸的遲鈍,這所有人傾儘一力的默契,終於抓住那最微小的一線時機,讓那把爆亮的劍影破開血羅刹無懈可擊護體結界,劍尖刺在他胸口。
阿朝終於抬起頭,對視上寒霜州側眼一望而來的目光。
他的身體已經虛化,靈魄化作半身的劍。
伏伯伯把一身修為渡給他,用自己的頭顱,做讓他能走到魔君麵前的投名狀。
他親手撕毀了自己立下的生死誓約,他要和血羅刹一起死去。
淚水不知何時流滿了臉龐,她的嘴唇在哆嗦:“寒師兄…”
“…師兄。”
寒霜州僵硬虛化的臉龐,終於能慢慢露出柔和的笑。
“師妹。”他低低說:“再見。”
淚水猛地奪眶噴出。
“再見!!”她再忍不住淒厲哭喊:“哥——再見!!”
他柔和望著她,身影湮滅。
劍影徹底貫入血羅刹的心口。
爆亮的光芒轟然橫掃過高台。
阿朝仰天長哭,可那種暢痛淋漓的哭嚎還沒有從嗓子徹底滾出來,她感覺手中握著的那隻枯敗的手猛地翻過來。
撕裂般的痛苦從手腕貫穿半邊肩膀,她的手臂瞬間扭曲,骨骼被折斷成怪異的形狀,她被狠狠貫倒在地麵,腥烈的血腥氣從肺腑灌滿她整個口腔。
她掙紮著揚起頭,看見那高大的渾身是血的男人從王座緩慢站起來,他那身肅穆華貴的袞冕殘成破布,大塊大塊的血肉從他身體脫落,一把劍貫穿他胸口黑色的骨架,可他還是緩慢艱難地站了起來,他站了起來。
他站起來,他顫抖抓住胸口那把還散發著凜凜劍寒的重闕劍的劍柄,血骨模糊的臉孔突然露出一種殘暴的色彩,他怒嘯一聲,猛地用力,重劍切割過骨肉與靈魄,被他狠狠拔了出來。
在劍影脫離他身體的一刻,不甘地僵滯瞬間,倏然徹底粉碎。
“……”
“不——”
在意識反應過來之前,淒裂的痛嘯從她嗓子裡噴薄出來:“!!!不——”
龐大恢弘的劍陣瞬間黯淡,然後慢慢消失。
一把把貫入大地的劍,隨著化作飛灰,被灌頂生生拔高修為的長闕宗年輕弟子們呆呆看著那高大而不可一世的魔王,淚水爬滿臉孔。
他們失敗了。
傾儘長闕宗與諸宗竭儘合力的一劍,失敗了。
榨乾了多少師長親朋的命,才讓他們用年輕的軀體承載起最飽滿的力量,走到魔君麵前。
可魔君沒有死。
他們還是失敗了,他們辜負了整個乾坤仙門的期望,他們該怎麼去麵見犧牲的長者……
“嗚…”
第一個弟子踉蹌跪下,大口痛哭著,年輕的麵龐逐漸枯瘦蒼老,最後佝僂成一團,與本命劍一起化作飛灰。
一道道年輕的生命無聲無息化灰,劍陣漸次黯淡,高台逐漸崩塌。
“陛、陛下——”
有反應快的殘活的魔將見事情了結,連忙撲過來表忠心,痛哭流涕:“陛下您沒事真——”
它的聲音戛然而止,它被脖頸被尖銳的利爪割破,它被拎起來,身軀突然被碾作滾滾魔氣,湧入君王高大殘敗的身體裡。
“!”
還苟活的眾妖魔駭然。
“陛下——”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
“不不不彆殺我我不想死彆殺——”
血羅刹整個人如一尊煞氣凝成的怪物,他一連抓起數頭掉頭來不及跑的大魔,囫圇碾碎吞噬了它們的魔氣,混亂汙濁的魔氣填充進他的軀體,讓他周身的魔氣前所未有的汙穢雜亂,但總算暫緩了他身體血肉腐爛的速度。
偌大的高台,沒有一個生靈敢出聲。
尖銳的魔角從他額頭兩側鑽出來,他猩紅的雙目向周圍看,他看見還與刑乾戚交戰在一起的霍肅。
青年一身衣衫破敗,他眼睛紅得像浸出血淚,不管不顧,瘋了似的向刑乾戚進攻——長闕宗失敗,他知道自己今日必死,在死之前,他至少要殺一個大妖陪葬。
在他發瘋的攻勢下,刑乾戚的抵抗也漸漸難支,露出艱難的模樣。
阿朝跌跪在地上,她捂著扭曲的左臂,滿頭疼出來的冷汗,順著魔君的視線,她也看見了霍肅。
不能再有人死了。
阿朝腦子隻有一個念頭,今天她不能再失去一個師兄了。
血羅刹邁開步子,向霍肅走。
“血羅刹!!”
就在那一刻,他聽見身後少女尖銳淒厲的聲音:“我師尊沒有死!”
她用完好的右手拔出太平劍,用劍鋒劃過自己手腕,然後她高高舉著那把劍,鮮紅的血順著淺青褐的劍身流淌。
那劍盈盈開始發亮。
“我親自送他離開,他在一個地方閉關,那是隻有我知道的地方,我的命脈與他的殘劍相連,如果我死去,他會醒過來,他會過來,為我報仇。”她強撐著站起來,死死握著太平劍,淒哭的怒喊傳遍四麵八方:“如果你殺我師兄,如果你敢屠殺長闕宗與我的宗門,我就死在這裡,我的太平劍會變成一把嶄新的神劍,我的師尊必然用這把劍,讓你再一次粉身碎骨、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