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的山坳荒野間,滾滾塵煙升起,三十六騎快馬當先,上百頭似駝似馬的妖獸拉著十幾架勾金畫玉的獸車前行,所過之處隆隆的聲響,驚得山野間鳥獸遠遠跑走。
被儀仗車隊保護在最中間、最大而華美的獸車上,或坐或跪著五六個侍女,長羅樂敏終於換回屬於貴姬規格的宮裝,頭發簪著流蘇金釵,僅著錦襪的腳踩在綿軟的厚絨毯裡,她卻挽起袖子,親自為旁邊被綁縛的少女塗香膏。
長羅樂敏牽起少女的手,從旁邊侍女捧著的鎏金盒子裡挖出一塊深海鯨腹油兌花粉碾成的香脂,按在少女手背,細致地一圈圈塗開。
村頭凡女的肌膚,當然不可能像她這些修士貴女皎白嬌貴,但沒關係,長羅樂敏每天給她泡奶浴塗香膏,把千金一顆的珍珠碾成粉給她敷臉,終於把那一把被烈陽曬成的小麥膚色養成玉石一樣柔潤的白皙。
對此,村頭凡女表示:“……”
“你彆看我,看我也沒用,我是不會鬆開你的。”長羅樂敏給她塗著香膏,頭也不抬:“誰讓你想跑,還居然敢從獸車往外跳,哥哥親口說把你綁起來的,我可沒辦法。”
“你說你,是怎麼想的,一個凡人,竟敢往外跳,差一點就缺胳膊斷腿,要是再倒黴一點,鬨不好就被車輪碾成肉醬。”長羅樂敏半是嚇唬半是警告,緊接著立刻畫起餅來:“當然了,我知道你舍不得家,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的血讓金雀牌變色了,各州遣飛鳥使以金雀牌擇選美人入宮,這是幾百年來的規矩,今年肅州獻出個你,之後十年整個肅州的貢稅都可免去,你是有多大的功德,你的父老鄉親能受多大的好處,這還隻是入宮前,等入宮後,還有更大造化……”
“你看,看我,我是貴姬,為九嬪,位同公侯,在帝都內外、整片十九州的疆域,都可以算半個橫著走。”長羅樂敏為了說服阿朝,是什麼都敢說,破罐子破摔道:“我這還不算什麼,你知道趙淑妃吧,大名鼎鼎吧,她就是當年從你們肅州送進宮來,如今為正一品四妃,盛寵優渥,權勢滔天,連貴妃都要退她一射之地,她自己不說,連她們趙家,一個原本破落的小家族,就因為出了她這麼一隻金鳳凰,現在一舉榮升王朝新貴,家族封公封爵者不可計數,直接在帝都橫著走,你想想,如果你也能像趙芸兒那樣,那真是潑天富貴,唾手可得啊!”
阿朝一臉生無可戀。
她不想要潑天富貴,也不想橫著走,她隻想解開這一身繩子,再從窗戶往外跳。
夭壽啦……
長羅樂敏好說歹說嘚啵好幾天,看她還是一臉麻木,終於忍不住急了:“噯,你這個人,怎麼說都不聽——”
簾子被掀開,凜凜寒風吹進來,吹得暖爐火炭搖晃,長羅風玉走進來。
車廂裡侍女們看見他,連忙都跪下去行禮,長羅樂敏看向他:“哥…”
長羅風玉看了眼被綁在椅子上低著頭的阿朝,對長羅樂敏說:“行了,這裡我來,你先出去。”
長羅樂敏悄悄瞪阿朝一眼,哼一聲往外走。
長羅樂敏帶著侍女離開,車廂裡隻剩長羅風玉和阿朝兩個人。
長羅風玉的神色漸漸變了。
他眼神浮現出深沉不測的色彩,定定凝視著少女,當一個慣
常嬉皮笑臉的權臣顯露出這種神態,就像打盹的豹子突然露出獠牙,是能讓人心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