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輦沒有把她送回長羅樂敏的光鸞殿,而是送到更偏遠的一個小院子,阿朝下車的時候,才看見不遠處那座直聳入穹天的高樓,臉都白了。
阿朝在小院子裡呆坐了半個晚上,直到天亮,長羅樂敏風風火火跑來,炮仗一樣嘚嘚嘚:“你昨晚被鳳輦接走了?被接去宣室殿了?”
阿朝眼下青黑,臉白得像小鬼,長羅樂敏著急:“是不是啊?”
阿朝悶悶點頭。
她是擔心褚無咎認出她,倒不覺得這種事有什麼稀奇,皇帝召見自己的小老婆這不是太正常了嗎,但不知為什麼,長羅樂敏表情很震驚,不斷遊移地看她。
“那、那——”長羅樂敏吞了吞唾沫,壓低聲音:“你怎麼半夜又出來了?”
阿朝沉默,她該怎麼說,說皇帝身上太香了,她嚇得跑出來了。
——太丟臉了,她不要。
“陛下嫌我蠢笨,讓我捶了會兒腿,就叫我滾了。”阿朝小聲說:“然後就把我扔到這裡來了,這是不是叫發配冷宮?”
長羅樂敏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
她都能給陛下捶腿了,大半夜的,鳳輦都要走了,還愣是被扔出來了?
蒼天啊,這是什麼絕世蠢東西!!
“你——你被扔到這裡,是一點都不虧!”長羅樂敏氣得打哆嗦:“你閉嘴,以後這些話誰都不能說,尤其不能在貴妃和淑妃麵前說,否則你就等著哪天被沉在太液池裡喂魚吧。”
阿朝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生氣,大概是還不死心想讓她拉扯長羅氏,阿朝好絕望,低聲說:“我真的不行,我.乾不了這個,我什麼時候能被送去行宮?能不能今天就把我送走?”
長羅樂敏像看傻子看著她,滿肚子臟話說不出,冷笑一聲扭頭就走了。
阿朝呆呆看著她的背影,肩膀耷拉下來。
——
阿朝被圈在小院子裡,門外有禁衛把守,隻有長羅樂敏偶爾能來跟她說句話,其他再沒見過一個宮妃,連她想象中要把她拉去沉湖喂魚的趙淑妃也沒來過。
隔差五,鳳輦會把她拉走,阿朝很不想去,但呂總管笑嗬嗬對她說:“李姑娘,您看旁邊那座高樓,叫明月摘星,高可摘明月,但聽著美,那可不是什麼好地方,若被關在上麵,不要十日八日,好好一個人就能瘋了。”
阿朝沉默了,半響低聲說:“大人,民女卑微之身,不敢奢望蒙負聖恩。”
呂忠愣了一下,打量著她,搖頭歎道:“不知是福是禍,你有幾分像先夫人。”
阿朝:“……”
“你也不必多問那先夫人的事,更不可在陛下麵前提及。”呂總管低聲道:“淑妃也像,卻是容貌更像,而你,容貌不像,氣韻卻有些相似,淑妃受寵已久,如今你來,陛下正是新鮮的時候,你老實本分,將來自有一番造化。”
阿朝:“……”
自己給自己當替身,真是奇妙的體驗。
阿朝心情很複雜,她不想被掛在高樓迎風飄揚,老實當替身倒是一條出乎意料的活路,可是……
事實上,褚無咎其實對她沒那個意思,不像對趙淑妃的溫和與寵愛,阿朝每次拜見他,他都很冷漠,自顧自做自己的事,並不正眼看她,漸漸的,阿朝提著的心放下來…可是,她試過各種方法,都沒法隔絕那種香氣。
這真是太可怕了。
那天她甚至忍不住悄悄問呂總管:“大人,您那裡可有…隔絕氣味的藥?”
呂總管不解:“什麼?”
阿朝腳趾都在摳地,她強忍住尷尬,囁嚅:“就是…陛下身上…香氣。”
“香氣?”呂總管皺眉:“什麼香氣,陛下不熏香,殿中隻有博山爐常年燃的沉香,你是鼻息有炎,聞不得這氣味?”
阿朝:“……”
什麼,呂總管都聞不到嗎?
他都快變成個人型自走花蜜了,她被香到乾嘔,呂總管聞不到?
阿朝張了張嘴,正想說什麼,身後簾子被掀起,熟悉的腥甜味像春天晃尾的蛇,慵懶靡爛地漫開。
“陛下。”呂總管連忙欠了欠身,帶著宮人過去,走過時還催促地給她一眼。
阿朝硬著頭皮轉過身,慢吞吞跟過去。
幔帳被掀開一半,帝王午歇剛過時辰,還沒起,抵著額頭倚坐在貴妃榻,他體態修長高大,深木厚重的貴妃榻幾乎像承不住他,呂總管端著清茶供他漱口,他淡淡含一口茶水,低垂的眉眼如冰霜刀簇冷峻。
宮人把擰好的濕手巾放在托盤遞給她,阿朝垂頭喪氣接過來,低著頭托起托盤。
托盤一輕,裡麵的濕手巾被取走,阿朝正要收回手,突然下巴被一隻手攥住,她像一隻幼鳥被拽著踉蹌跌坐在腳踏,被攥著下巴抬起頭,對視著帝王俊美強盛的麵容。
他看著她,那眼神中毫無感情可言,像看一件不夠美的器物,一個死人。
他冰冷的手撫在她臉頰,緩慢地斯文地撫摸,阿朝感覺他修剪得當的指甲緩緩刮過臉龐,她的背後雞皮疙瘩大片大片乍起,有那麼一瞬間,覺得他想割掉她的臉皮。
她的呼吸急促起來,因為本.能的驚懼與那種更逼近濃烈的香氣刺.激,從臉到脖子的皮膚全漫上紅色,眼瞳濕.潤地顫動。
帝王凝視了她一會兒,終於鬆開她,麵無表情把濕手巾糊在她臉上,起身繞過她大步離開。
被糊了一臉手巾的阿朝:“……”
可惡,替身也不安全,她還得想辦法趕緊扯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