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人都默然無言,唯有劉關若瘋魔了一般,半跪著,仰麵向天發出癲狂的笑聲。
謝辛辛心中駭然。
鄴州礦脈出事,在郭知州口中,是尋人替子翻案的一段引子。在宣王世子的信裡,是要謝辛辛協助陸清和的一樁急事。而落在劉關劉啟頭上,卻如狂風驟浪,將一個平凡的家庭摧毀了。
她再次想起了胡捕快的夫人。胡夫人隻是想要賣點醬菜貼補家用,卻因宣王府管事的一時興起,再也沒有了平靜的生活。
劉關劉啟和他們的父母何嘗不是隻想好好生活?一場礦難卻成為了壓倒劉家的最後一根稻草。
而她知曉,這礦難的真相且還迷霧重重,關乎宣王府,關乎郭知州,也許還關乎北瑛王。
好像尋常人家想要順遂一生是那麼難。上麵的一個念頭,就能引傾天巨浪,排山倒海而來。
這個想法像一隻手將她的胃狠狠揪緊,她忽然一陣翻江倒海,衝到欄杆處對著船外嘔吐起來。
謝府的牌匾在火中燒成焦黑的景象忽然又在她眼前浮現。
謝家那場火,難道也是類似麼?
她不知道自己吐了多久,直到一隻熟悉的手拍了拍她。她強撐著抬頭——
是陸清和遞來一粒剝好的橘子。
……
劉關又哭又鬨的,把本已睡下的船工驚醒了不少。一船人將漁網灑進江裡,再讓畫舫在這片區域反複遊了幾個來回,撈起數隻木桶。直到鄭瑾瑜點清了行李數目,說“一個不少”,陸清和才下令讓船繼續往鄴州走。
這一折騰就多耽擱了幾日。原本經此一事,船上的氣氛就有些壓抑。鄭瑾瑜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遭竊一事,更是終日神色鬱鬱,連謝辛辛笑他是“打了蔫的兔子”,他也隻是氣鼓鼓地不作聲。
這段時間姓黃的船工和劉家兄弟就關在貨艙,由阿鳳給飯食。第一天還能聽到劉關吵嚷幾句,幾日下來也漸漸安靜了。眾人隱隱有了共識:一到鄴州,陸清和就要提這三人去衙門處置。
臨到鄴州前一晚,陸清和疰船,在房中閉目養神。謝辛辛百無聊賴地吹著江風,手裡捏著幾片橘皮。
那時她是因一時氣血上湧導致的嘔吐,陸清和卻以為她也疰船,現拿新鮮的橘子剝給她。
後來她把橘子吃了,橘皮卻留著。兩日過去,橘皮失了水分,變得乾乾癟癟的,一捏便有在小廚房掰豆莢似的脆響。陸清和閉門不出的時候,謝辛辛就靠這個打發時間。
正愁沒有事做,鄭瑾瑜忽然湊了過來。謝辛辛看了他一眼:
“你今日倒是精神了。”
鄭瑾瑜兔子般的眼神閃著光:“阿鳳都是什麼時辰去給那三個人送飯啊?”
謝辛辛道:“每日午時、酉時,送兩次。”
“其它時間都不進去?”
“不進去,陸清和特意吩咐的。”
說罷她斜了眼睛,笑著看他,“怎麼,有想法?隻是貨艙的鑰匙現在在陸清和身上,你有什麼想法都沒用。”
鄭瑾瑜道:“你也覺得他們三人很可憐,我早看出來了。前幾日吃飯的時候你總和陸清和提起他們,是想讓陸清和把他們放了吧?”
謝辛辛挑了挑眉:“怪哉,莫非你真的變聰明了?”
鄭瑾瑜得意道:“你也發現我變聰明了?不對,扯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