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兩人中間,左邊臉頰有道明顯的五指印,不知道是沈家瑞用的力氣太大,還是他皮膚太過嬌嫩,嘴角已經破了皮,這會正往外滲血珠,少年像是感覺不到痛,依舊固執地擋在蘇漾前麵。
沈家瑞心裡有那麼一丁點的愧疚,畢竟做錯事的又不是沈憫,但他的性格又說不出什麼道歉的話來,尤其還是對著個小輩。
“讓開,和你沒關係。”
肩胛骨被戳了一下,有點涼。
一貫的冷漠語調,沈憫卻從中聽出了點不同的意味。
他今天剛好也穿的襯衫,跟蘇漾是同色係,乍看像情侶裝,這念頭冒出來,嘴角便不受控製地上揚,他跟裴燃其實有些像,但也不同,裴燃是感覺不到疼,他是不在乎,畢竟更痛的滋味都嘗過了。
見沈憫不肯走開,加上心裡憋著的那股氣也出了,沈家瑞咬了咬牙,壓低聲音道,“你一定要在外麵這麼鬨嗎?有什麼事回去再說,你不嫌丟人我還覺得丟臉。”
已經有酒店的工作人員過來,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蘇漾認認真真盯著他看了三秒,語氣感慨,“真稀奇,原來你也會覺得丟臉。”
不等沈家瑞爆發,她已經先拉著沈憫轉身走人了。
見沈家瑞表情不對,怕他又追上去打人,酒店的工作人員和熱心群眾將他團團圍住,等好不容易掙脫出來,哪還有蘇漾和沈憫的影子,拿了電話要撥過去,想到這是個很好的加深姐弟感情的機會,又退出界麵,把手機放回兜裡。
這樣一想,沈家瑞更覺得沈憫要懂事多了。
做姐姐的怎麼還比不上弟弟。
他就想不通了,鄭奕倫到底哪裡不好,蘇漾的反應這麼大。
電梯裡異常安靜,數字從1跳動到3。
蘇漾冷著臉不說話,那隻手卻始終沒鬆開。
沈憫悄悄看了眼她側臉,依舊很漂亮,睫毛上卻結著層霜,過了許久都沒化開,他突然想到對方笑起來的樣子,眼睛裡像是有很多小星星。
大概是視線太灼熱,對方抿了抿唇,直直看過來。
“你是傻子嗎?站在那裡挨打,不知道躲開嗎?”
沈憫被接連兩個問句砸得有點懵,幸好反應得夠快。
“那你怎麼辦?”
這次愣住的變成了蘇漾。
“我如果讓開了,這一巴掌就該打在你臉上,比起這樣,我倒寧願受傷的是我。”
嘴角被用力戳了一下,扯到傷口,沈憫忍不住發出嘶聲,就聽她問,“疼嗎?”
本能地點頭,換來一句活該。
電梯停在7樓,等走到過道裡,蘇漾似乎才反應過來兩人手一直牽著,皺眉鬆開,沈憫垂眸看了眼,隻覺得心內有點可惜,對方體溫常年偏低,手也是冰涼的,可握在一起卻感覺到了熱度。
那種想要牢牢抓住,舍不得放手的暖意。
過分炙熱的陽光隻會讓沈憫覺得厭煩和憎惡,但如果是一點點,穿透雲層,暖洋洋籠罩在身上的陽光,像他這樣陰暗冷漠,從地獄裡爬出來的人,沒接觸還好,一旦觸碰到了,絕對,絕對不會再鬆開。
門卡在感應器上劃過,綠燈閃爍,發出滴的一聲。
蘇漾先進去,蹲下去換鞋的時候想起還有個人,又回頭,“進來啊,傻站著乾什麼。”
他皮膚實在太白了,眼睛又是毫無雜質的黑,頭發軟軟垂下來,襯得臉上的那道痕跡越發顯眼,嘴角的血跡倒是已經乾涸了,隻剩顆紅豔豔的血珠,這樣子的沈憫,介於兩者之間,恐怕很少有人能抵擋得住他的魅力,放在攻略類型的劇本肯定能完成得很好,腦海裡突然冒出這麼個念頭。
遙控器就放在茶幾上,隨手把電視按開,“你先坐會。”
等她打完電話從臥室裡出來就看見沈憫乖乖坐在沙發上,膝蓋筆直,兩隻手平放著,視線有些恍惚,似乎在走神,姿勢看起來很沒安全感,臉上表情卻又十分冷靜,甚至可以稱得上冷漠。
正對著電視的是張很長很寬敞的四座沙發,茶幾兩個各一個單人沙發,蘇漾並沒有挨著坐過去,而是選了右邊的單人沙發。
沈憫眼神閃爍了一下。
電視裡正在播報新聞,連殺數人的凶犯近日被警方緝拿,和想象中胡子拉碴,不修邊幅的樣子不同,這人可以稱得上英俊,而且是非同一般的英俊,淡綠色湖泊一樣的眼珠,皮膚白皙,笑起來頰邊兩個酒窩,把他放進一排男模裡,再讓人來挑,絕對不會有人把他當成殺人凶手,凶手怎麼可能長這樣嘛,看著就讓人心生好感,對女性來說更是誘惑力巨大。
男人叫萊維,以前的確是個小有名氣的模特,18歲出道,20歲退圈,隻待了短短兩年,算上在逃的這七年,滿打滿算也才27歲,甚至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小,隻有二十三、四的樣子。
哪怕站在被告席上,麵對很多受害者的指控,依舊顯得溫和有禮,不像身處法庭,反而更像在開一場發布會,麵前是媒體和記者,還有粉絲,他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理由卻不願意多說,最後猜測是因為童年受到了繼父的虐待,加上感受不到母愛,以至於性格扭曲。
萊維殺了十七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職業也不儘相同,教師,公司老板,妓/女,白領,外賣員…隻從已有的這些線索上根本看不出他殺人的動機和偏好。
新聞隻有短短幾分鐘,有對方站在被告席上的畫麵,有他身邊朋友,甚至前女友接受采訪時說的話,無一例外,都是好的,正麵的評價,唯一能被作為殺人理由的大概就隻有幼年的遭遇,被繼父苛責打罵,甚至因為他那張遺傳了母親,過分好看的臉動了點小心思。
那個男人最後被剁碎了喂狗,倒不是警察查出來的,畢竟現場線索,凶器,指紋什麼都沒留下,連屍體都沒找到,是萊維自己親口承認的。
也算罪有應得。
蘇漾是這麼想的。
“那個妓/女眼睛裡隻看得到錢,白領是喜歡萊維這張臉,外賣員撿到了他的手機卻想據為己有,說到底,這些人是死於自己的貪婪和自私,並不值得同情。”
沈憫在腦海裡構思過很多種回答,唯獨沒預料到她會這麼說。
萊維的經曆其實跟自己有些相似,但又有所不同,兩人唯一共通的地方大概就是把整個世界當作場遊戲,其他人都是npc,死一個npc會有人心疼嗎?當然不會,因為根本沒人在意,沈憫以前也不會管彆人怎麼看,大不了跟萊維一樣被關進監獄裡,但現在,他突然開始在意蘇漾的看法,害怕對方知道了自己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這麼無害,會因此疏遠,甚至畏懼他,可潛意識裡,沈憫又覺得蘇漾跟其他人不一樣。
下意識的把那句話問出了口。
“如果萊維就站在你麵前,你會怕他嗎?”
蘇漾隻沉默了幾秒,沈憫卻感覺時間過去了很久。
“為什麼要怕?”
對方眉眼籠上層冷色,似乎覺得這問題很幼稚很無聊,但最後還是耐著性子回答了他。
沈憫舔了舔唇角,隻覺得喉嚨十分乾澀。
“他殺了很多人。”
說完這句話以後,身體無意識地緊繃,像是在等待宣判。
“和我有什麼關係,他會殺我嗎?”
這次倒是回答得很快。
懸在胸口的那塊巨石一下子消失不見,沈憫愣了兩秒,然後笑開,“當然不會,姐姐這麼漂亮,脾氣又好,怎麼可能有人舍得傷害你。”
雖然表麵上看起來很冷漠,可接觸了就會發現她身上那些刺都是軟的,遠遠看著尖利,靠近了反而會主動收起來,溫柔的那麵也藏在刺底下,可惜大多數人都本能地退縮了。
蘇漾輕哧一聲,顯然覺得他在講笑話,剛想說話,門鈴突然響了,是之前叫的客房服務,送來了冰袋。
“看我乾什麼,躺著啊。”
沙發還算寬敞,睡個人綽綽有餘,先用濕紙巾替他將嘴角的血漬擦乾淨了,然後再把冰袋放到臉上,怕滴下來的水太涼,還往脖子那墊了塊毛巾。
沈憫全程閉嘴不說話,視線卻始終追逐著對方,瞳孔像是在發光,等蘇漾轉身去了臥室又慢慢沉澱成暗色,深沉得像是化不開的濃墨。
一直冷漠多好,突然變得這麼溫柔,讓他還怎麼鬆手?根本就不可能放開了呀,已經嘗到了甜味,誰願意再去吃苦的,澀的。
至少他不願意。
與此同時,蘇漾收到條任務完成提示。
【了解沈憫的過去,完成度1/3。】
其實在問那個問題的時候她就已經猜到了,萊維應該是某些方麵和他很像,被繼父企圖□□,又或者他也殺過人,否則沈憫不可能說出那種莫名其妙的話。
相比之下,蘇漾更偏向後麵那種推測。
事實證明,她猜對了。
不管殺人的理由是什麼,有件事可以看出來,沈憫是真的很可怕。
他才十四歲,就能做到不留下任何犯罪痕跡,現在不比以前,到處都是電子眼,然而哪怕是這樣,依舊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完成犯罪,可見他智商也高出常人許多。
這個小騙子,入學的時候隻怕故意藏了拙。
手指點在鏡子上,印出條水痕,鏡子裡的人勾了勾嘴角,露出興致盎然的笑。
單純乾淨的美少年可不比小惡魔的吸引力大。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