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那一天,茫茫的夜色,蕭子鈺身居宮外,她坐在太師椅上,五個月大的肚子已經微微凸起。
蕭子鈺撫著肚子滿臉幸福的笑,聲音是不可抑製的驕傲,餘音上揚,很是得意,她道:“我又懷孕了。我已經生了一個兒子,這一胎,是個公主也不錯呀。”
夏時隱沒有理會她,被打入冷宮前,蕭子鈺就經常帶著她不滿周歲的兒子來到鳳軒殿,她還記得蕭子鈺兒子的長相,粉雕玉琢,長的很像周樓。
那時的夏時隱心裡其實並不好受,更不勝其煩,但礙於皇後的身份,秉承母儀天下,需一碗水端平的責任,便也不曾為難過他們母子。
是以蕭子鈺日日來請安,她雖不願去看,也被迫聽著蕭子鈺的兒子一點點長大了。
其實平日裡倒也還好,最痛苦的時候,是夏時隱剛剛滑胎那陣子。
蕭子鈺抱著孩子在她床頭嚶嚶直哭,語氣隱含怪罪之意,滿口責她:“公主怎麼這樣不小心?當母親的人,哪一個不是千般注意萬般小心的?您......您真該好好反省做錯了什麼!可惜了那孩子,選擇了您,您卻沒把他留住了。”
那時的夏時隱剛失去孩子,聽完這番話,緊接著又是蕭子鈺兒子接連不斷的嚎啕大哭,她心裡越發跟割肉似的痛苦不已。
這哭聲宛若讓她聽到了她不慎逝去的孩子心頭的深深幽怨,夏時隱真恨不得給蕭子鈺一巴掌,讓她趕緊滾。
可她又自罰似的一聲聲聽著,相信這是自己應得的懲罰。——是她沒有照顧好自己,才害的孩子胎死腹中。
最後,是新月將蕭子鈺“請”了出去,是新月抱住夏時隱安慰她:你與周樓這樣恩愛,孩子總會有的。下一次更仔細保胎就好了,你會成為一個好媽媽的。
後來世態炎涼,滄海桑田,夏時隱尚未再懷上孩子,就被打入冷宮了。
往事暗沉冰冷,沒有一處不傷。冷殿裡夏時隱逃避似的側過身,不願理會蕭子鈺,更打心底地不想聽見她的聲音。
可惜夜裡好近,蕭子鈺的聲音直直傳進來後,幾乎裝滿了整座殿,儘是回音。
蕭子鈺慢悠悠道:“其實當誰的孩子都好,重要的是投對胎。就說你侄子吧,多端正明理的孩子呀,若是沒死的話,到今天也有五歲了吧?”
輕飄飄的一句話,又將夏時隱的心吊起來了。
夏時隱忍不住朝殿門口走了幾步,哪怕明知是陷阱,也踩了進去,她緊張地問:“明軒怎麼了......”
夏時隱還記得,她出嫁時明軒才不到三歲,她每每與哥哥鬥嘴時,明軒便會替她抱住哥哥的腿,朝她中氣十足地喊道:“姑姑!我替你抓住父王了,你快來!你快來!”
明軒多伶俐可愛呀,明軒多神氣威風啊!夏時隱這麼一想,眼淚便忍不住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夏國被破後,她的家人都被屠儘了,明軒身為皇長孫,怎麼可能......
“明軒這孩子呀......”蕭子鈺很虛偽地長長歎了口氣,遺憾道:“他好歹也是公子看著長大的,要親手殺了他,公子也不忍心呀。”
蕭子鈺刻意地拖長聲音,一副無辜無奈的感慨模樣。“可是......那孩子已經懂事了,他什麼都看到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