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空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地回答他。
“月底考。”
“還不確定放假時間。”
“過年,我不去北汀了。”
“……”
他最後一句話讓靳宗源陡然沉默了下。
靳空也沒再說話。
一時間。
話筒裡靜得能聽到靳宗源那邊的電視聲音。
許久,靳宗源像是拿著手機從室內走到了室外。
他的聲音夾著風,語調也變得緩慢。
“從你中考完要回虞枋開始,我就一直在想原因,覺得是不是我要再婚這事影響到你了。這不到你生日了,我又在想,小空,你是不是……還在記恨你媽媽……”
靳空眼皮抬了下。
他把手機從耳邊移開,放到桌麵,點了免提鍵。
“小空,我和你媽離婚後,她定居國外,這麼多年,她一直沒回來看你。戴綺工作忙是一方麵,也可能為了她現在的家庭……但不管怎麼說,她是你媽,這是更改不了的事實……”
靳宗源自說自話。
仿佛已經認定了他就是放不下這事兒。
才會一個人,堅持回到虞枋。
靳空沉默聽了會兒,在手表分針轉了小半圈,靳宗源還沒停下來的意思,他等了個縫隙,說:“爸,我明天還上課。”
“一沒留神都這麼晚了,那好,今天就先到這兒,你趕緊睡覺吧。”
靳宗源又囑咐了幾句,這才掛掉電話。
臥室恢複安靜。
靳空按熄手機,把它丟到一邊。
他擰開筆頭,給黑筆換了根新筆芯,垂眸繼續做題。
一小時後。
靳空合上卷子,起身去陽台扯了條毛巾。
抬腳往浴室去。
打開淋浴開關。
靳空沉默站在水流下。
靳宗源要是不提,他似乎,已經很久沒想起戴綺這個人了。
之前聽靳宗源說過,他和戴綺是通過彆人介紹認識的。婚後夫妻倆聚少離多,各有各的事業。
靳空五歲時。
兩人就因為觀念不和分開了。
靳空記得,他父母決定離婚的那天,也是在這套房子裡。
他們就坐在樓下客廳。
一項一項地,協議名下具體的財產。
各種文件攤開在長桌上,五歲的靳空站在一頭,聽著靳宗源問:“孩子呢,孩子怎麼分?”
戴綺低眼看著條款細節,頭都沒抬地說:“孩子我不要,歸你了。”
“你不要的就丟給我?”靳宗源皺眉,“行吧。”
兩人談論這個話題的時候。
麵上情緒甚至沒有分割某處房產時有波瀾。
五歲的他應該是難過的。
可時間過了這麼久。
靳空已經忘記那會兒的情緒了。
他腦子裡隻模糊存放著一個印象。
戴綺最後拉著行李箱要走的時候。
可能氣氛烘托到了,也可能是看著他站在玄關的樣子太可憐。
戴綺蹲在門口對他說:“小空,媽媽走了,你好好跟著爸爸。等你再長大點,要不……就你十歲生日那天,媽媽回來帶你去遊樂園玩。”
靳空眼睛看著她。
從始至終,沒有說話。
直到戴綺轉身走進電梯,廳門合上,樓層逐次下降。
數字停在B2車庫時。
他低頭在心裡想。
好。
……
後來,戴綺工作調到國外,開啟了全新的人生,也順其自然定居在了那裡。
一去沒回。
十歲生日的第二天。
靳宗源帶著他離開了虞枋。
……
淋浴水流傾瀉而下,水霧氤氳,浴室玻璃緩緩模糊了一麵潮氣。
透明水珠順著少年眉眼滾到下顎。
他弓著腰,一隻手撐起按在牆壁上。
良久。
靳空輕閉了閉眼。
-
第二天到學校,支晴裡以為她會麵對一個被卷子淹沒的座位。
可現實卻是。
每個學科發下來的試卷報紙,都被分門彆類地整理好,乾淨地放在她桌上。
凳子也板正塞在課桌下。
喬淮昂可乾不來這細心活,他最多保證她試卷不掉到地上,然後隨便卷一卷塞她桌洞了事。
能這麼整齊。
除了靳空,沒彆人了。
支晴裡隨手數了數卷子。
光英語一門就發了十幾張。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半學期沒來上學了呢。
她邊感慨邊翻著,教室後門忽地被打開。
靳空走了進來。
支晴裡轉頭,目光下意識掃過去。
少年高個寬肩,眉眼立體清晰,眼尾還是一貫勾著,顯得神色桀驁而自持。
的確是很招人的一張臉。
怪不得孟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