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出很遠,才懊惱地打了一下自己的臉,暗罵自己就是不長記性,殿下明明不喜旁人對她說三道四,他還次次觸她的黴頭。
……這下好了,老鴇本就不滿他一月隻來四次,早就動了辭了他的心思,他這回是徹底乾不成了吧?樂師歎息一聲,愁眉苦臉地正要離開,突然被人叫住。
“公子請留步。”
樂師回頭,認出她是方才的丫鬟,急忙行了一禮問:“可是殿下有事找小的?”莫非是要懲罰他?
“沒有,公子不必緊張,”丫鬟笑著說完,往他手中塞了一個荷包,“這是殿下給你的。”
樂師愣了愣,打開之後看到幾錠銀子,頓時愣住了。
“殿下說了,租個鋪子一年也沒有多少花費,隻是學子們要用的琴須得買好的,不能糊弄了,免得自幼聽著不準的音兒,將來不好糾正。”
樂師驀地紅了眼眶,胡亂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後,便朝著廂房方向鄭重跪下,磕了三個響頭之後才離開。
廂房之中,趙樂瑩若有所思地看著手中杯盞,許久之後突然讓人叫老鴇過來。
老鴇到時十分忐忑,看見她低眉順眼地問:“殿下,可是有事吩咐老奴?”如今殿下不僅是殿下,還是她的老板,是當今聖上的心尖尖,她隻恨不得雙手捧著,半點差錯都不敢有。
趙樂瑩掃了她一眼:“聽說樓裡近日收了幾個不錯的苗子?”
“……是呀,都是些十七八的少年郎,模樣俊腰板緊,生龍活虎簡直沒得挑。”雖然已不乾當初的勾當,但老鴇誇人的話還是習慣性地從下三路開始。
趙樂瑩勾起唇角:“那便挑一個最生龍活虎的送來,本宮倒要瞧瞧你說的可有虛言。”
“當然……什麼?”老鴇驚愕,“您要、要人?”
“不行?”趙樂瑩揚眉。
當然不行了!皇上可還在外麵等著呢,她就是有十顆腦袋,也不敢往殿下房中塞人啊!老鴇嚇得直接跪下:“殿下喲,您還是饒了老奴吧,老奴還想多活幾年呐!”
“放心,他不敢對你如何,”趙樂瑩慵懶起身,“去吧,叫人燒些熱水來,再叫個俊俏郎君,伺候本宮沐浴。”
老鴇都嚇傻了,見她沒有商量的餘地,最後隻能苦著臉離開。
她一走,趙樂瑩忍不住笑了一聲。
熱水很快送了進來,灌滿了水的木桶散著虛無的白煙,趙樂瑩褪下衣衫,弓著腳踏進水中。當熱騰騰的水沒過肩膀,她舒服得輕哼一聲,閉著眼睛養神。
許久,房門發出吱呀一聲,她沒有回頭,隻是靜靜地坐在水中,直到一隻布滿薄繭的手覆上她圓潤的肩頭,她才淡淡開口:“年輕郎君的手這般糙嗎?”
身後之人不語,隻是俯身從後麵將她抱住,兩隻袖子被水浸濕也沒有後退。他的鼻息就在耳邊輕拂,一時間比熱水還熱。
抱了一會兒後,他的手便往水中去了。趙樂瑩一把攥住他的手,輕嗤一聲開口:“我似乎沒叫你來。”
“是我自己要來的,”傅硯山低眉順眼,“我來伺候殿下。”
“我可不敢勞駕當今聖上,還是換旁人來吧。”趙樂瑩不肯回頭看他。
傅硯山吻了吻她的耳垂:“沒有旁人,隻有我,不論是現在還是將來,都隻有我。”
“本宮心裡沒你,又談何現在將來。”
“有我,殿下心裡隻有我,”傅硯山聲音悶悶的,“是我蠢,不懂殿下真心,還妄想將你推給彆人。”
當聽說趙樂瑩親自送裴繹之離京時,他才知道自己小看了趙樂瑩,也小看了裴繹之,才知道自己這些日子的痛苦、糾結,都不過是一場天大的荒唐。
“殿下,硯奴知錯了。”他聲音有些沙啞。
趙樂瑩眼眸微動:“錯哪了?”
“不該自以為是,覺得這天底下隻有我一人才有不變的真心,不該不信殿下,害得殿下傷心。”他認真道歉。
趙樂瑩冷嗤一聲,沒有接話。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半晌一個木盒出現在眼前:“……殿下。”
趙樂瑩不主動去接:“這是什麼?”
“你打開看。”傅硯山堅持。
兩個人僵持片刻後,趙樂瑩到底還是接了過去,打開盒子後便看到一支斷掉的珠釵,和一張帕子。她眼眸微動,驀地想起當初第一次察覺他的心意時,便是因為在他枕頭下發現了珠釵——
“老奴先前見過他偷藏丫鬟的珠釵,就在他枕頭下麵!”
老管家的話隱約在耳邊回蕩,她的唇角浮起一點弧度,許久才強行回神,接著看向那張手帕:“這是什麼?”
說著話,她拿起來嗅了嗅,有一股木盒上所帶的氣味,還有一點說不出的味道,像是……治跌打損傷的藥油味?
“那時從廣寒山回來,殿下院中有蟬鳴擾人,我去抓蟬時扭傷了腰,”傅硯山說完靜了靜,“是殿下為我擦藥按摩。”
“同這張手帕有什麼相乾?”趙樂瑩愈發疑惑。
傅硯山看她一眼:“這手帕……是殿下擦手的東西。”
趙樂瑩愣了一下,總算是想起來了,當時她擦完指尖藥油,便丟給他去扔,誰知他又留了下來。
斷成兩截的珠釵是她扔了的,染了藥油的手帕也是她丟掉的,他竟收了這麼多年。趙樂瑩好氣又好笑,心裡酸得厲害:“……怎麼什麼都要撿,當自己是撿垃圾的了?”
“殿下給的,不是垃圾”傅硯山說著,寬大的手到底躲開趙樂瑩的阻攔沉入水中。
水麵咕嘟咕嘟冒出幾個細小的氣泡,趙樂瑩臉上染了一層紅,眼神也不如先前淩厲。她深吸一口氣,克製住情動後抓緊他的胳膊:“傅硯山,若再有下次,我便真的不要你了。”
“不會有下次,”傅硯山的吻落在她的後頸上,“即便將來殿下真的變心,我也不會再拱手相讓,殿下這輩子都隻能是我的,是我一個人的……”
浴桶中的水猛地高出一截,熱水嘩啦啦地溢了一地,桶中隻剩下一半的水,卻依然因為激烈晃動而溢出。
窗外月色皎潔,公平地撒向每一處,偌大的京都城總算是靜了下來,就連最熱鬨的四喜胡同裡,也都陸陸續續關上了門,生怕驚擾了每個夢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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