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來得莫名其妙,卻又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哀傷,施宣鈴心念一動,鬼使神差道:
“夫人,您在這雲洲島上,過得很不快活,是嗎?”
台階上的那道身影微微一動,卻沒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隻是眸中隱隱有淚光閃爍,伴隨著一聲歎息,那張絕美的容顏隻輕渺渺地說了一句——
“世間萬千繁華,不及心之所向。”
就在這一瞬之間,宛夫人的肩頭白霧繚繞,幻影浮現,施宣鈴瞳孔驟然瞪大,分明看見一隻被鎖在籠中的白狐,垂首落淚,孑然孤獨,不儘哀傷。
仿佛是這浩蕩天地間,一縷最淒涼無依的孤魂野魄。
“施姑娘,盼你日後海闊天空,快活自由,不必囚於任何籠中。”
——
盛都城,施府,庭院裡堆滿了各色各樣的貴重禮物,而丫鬟下人們還在一件件地從房裡往外搬。
施宣琴站在門口,挺直著背脊,如一隻高高在上的美麗孔雀。
她手拿一方香帕,掩住口鼻,斜睨著那一院的東西,一臉嫌惡。
她的貼身丫鬟站在一旁,看著她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道:“小姐,這,這些都要扔了嗎?”
“扔了扔了,統統都扔了,看著就礙眼,平白臟了我的閨房!”
施宣琴話音才落,大夫人已聞風趕來,驚聲製止道:“怎麼能全扔了呢?這些可都是好東西,全是安郡王送的啊,宣琴你在做什麼?”
“他送的又如何?那頭肥豬的東西我才不稀罕呢,我這輩子都再也不想見到那頭豬!”
聽到女兒這般難聽地罵一個郡王,大夫人嚇得大驚失色,趕緊上前捂住她的嘴。
“這話傳出去可不得了,小祖宗你消停會兒吧,快隨我來,我跟你爹有話要問你!”
能問些什麼呢?無非就是跟那安郡王處得如何,她又有哪裡不滿意了?
不,應當改口問她有哪裡滿意才對,那頭肥豬從頭到腳,從裡到外,她就沒有一處是滿意的!
施宣琴被大夫人一路拉到父親書房,經過長廊時,扭頭看到院裡紛飛的落葉,眼前忽然浮現出一個少年舞劍的身影——
劍眉星目,意氣風發,俊秀無雙,高高的馬尾隨風擺動,一招一式,英姿颯爽,正是從前的越無咎。
世間男兒多鄙陋,經過一番比對後,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究竟有多麼好。
自從施家退婚,越無咎被流放到雲洲島後,大夫人就開始為施宣琴謀劃,在皇城世家子弟中為她繼續挑選一個新的“如意郎君”。
挑來挑去,安郡王便脫穎而出了。
並非他多麼英俊瀟灑,又或是文韜武略,樣樣精通,選擇他唯有一個理由,便是衝著他的家世。
他父親乃是榮王,當今聖上的親兄弟,同越無咎不一樣,安郡王姓況,是正經的皇室,身份顯赫尊貴,光這一點,就夠了。
起初施宣琴也是滿意的,她天生慕強,一門心思攀附權貴,自覺凡夫俗子配不上她,她要嫁就嫁世間最好的男兒。
可一番接觸下來,這安郡王實在叫她忍無可忍。
先說他那外表,才比施宣琴高一點點,卻肥得像隻黑山豬,腰身如水桶一樣,滿臉油光,見了就讓人倒胃口。
偏這廝還愛動手動腳,沒見幾回麵,就想去摸施宣琴的手,叫施宣琴借口躲開了,心中一陣犯惡心。
長得醜陋粗鄙也就罷了,腹中還沒有一點才學,文不成,武不就,一個純粹的酒囊飯袋,世家風度沒有,紈絝惡習卻滿身,隻會奢靡享樂,荒廢度日。
施宣琴越是跟此人接觸,就越是厭惡鄙夷。
她忍不住處處拿他跟從前的越無咎去比,可比來比去,比得她心灰意冷,這頭肥豬哪有一點比得上從前光彩奪目的越世子呢?
就連家世,若非越侯爺謀逆,越無咎也不比任何皇室子弟差,他父親大權在握,母親是昭音公主,允帝是他親舅舅,對他百般疼愛,真要論起來,他家世地位還壓這些所謂的皇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