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阿娘早有此遺願,並非一時興起,那一年你們回到施府,我見你阿娘病重,便帶她去了一處世外靈山,那裡有一處道觀,老道長本事通天,又宅心仁厚,他有一手出神入化的醫術,比你阿娘的醫術還要厲害,我本想讓他替你阿娘醫治,可哪知你阿娘病得太重了,早已藥石無靈,連老道長都救不了她,一切無力回天……”
施仲卿歎息著望向虛空,仿佛又看見了那張蒼白而堅韌的麵孔,她倚在道觀門前,對著他釋然而笑,可笑著笑著,兩行眼淚卻又滑落了下來。
“我當時得知這個結果後萬分悲痛,你阿娘卻是淡然一笑,看淡生死,她與我坐在道觀門前,望著青山白雲,飛鶴展翅,對我說,這個地方實在不錯,遠離凡塵,無人打擾,她去世後若能葬在這裡,長眠於這片清幽天地,世外仙境,倒也是一件幸事……”
“那老道長心地善良,覺得你阿娘是個可憐人,也便同意了她這個請求,並且還說會為她點上一盞道觀的三清燈,在她逝去後,日日為她的亡靈超度祈福,令她來世無病無災,無懼無憂,一生長樂。”
“你阿娘逝去後,我自是遵從她的遺願,決心將她遺骨葬於道觀,可我明麵上卻說要將她葬入施家陵園,且絕不鬆口,我之所以要大費周章地演上那樣一出戲,一來是你阿娘非出家之人,無緣無故葬於道門之中,傳出去不好聽,怕引起無端的非議,二來卻是,因為你。”
施仲卿說到這,定定地看向了施宣鈴,那雙茶色眼眸顯然一怔,不明所以,施仲卿卻是低歎了聲,語重心長道:
“你雖回到施家,認祖歸宗了,名字也上了族譜,可你的身份卻並未真正受到施氏一族的認可,你應當也隱隱約約聽到過府中私下的那些議論,要想平息那麼多雙眼睛和嘴巴,要想讓你做上堂堂正正的施三小姐,我必須將你阿娘葬入施家陵園,既是給她一份體麵,也是給你一個身份。”
屋裡縈繞著檀木幽香,梳妝鏡中,映出了父女四目相對的身影,施宣鈴聽著父親的話語,胸膛微微起伏著,說沒有一絲觸動是假的。
施仲卿直視著她,繼續一字一句道:“哪怕你阿娘的墓隻能在施家陵園裡占據小小一角,哪怕多年來她的墳塚無人祭拜,無人打理,可她依然入了我施家的陵園,算是我施家的人了,如此一來,你這個施三小姐的身份也更加穩固了,那些爭議的聲音終被壓了下去,你施宣鈴,到底成了我施仲卿名正言順的女兒。”
這些個中緣由,周全打算,施仲卿今日是第一次說給施宣鈴聽,他像是將自己那顆沉甸甸的心,那片良苦深沉的父愛在她麵前掰碎了,一覽無餘地攤給她看了。
對於這樣的解釋,越無咎與鐘離笙也對視了一眼,互有判斷,兩個少年各自點點頭,這番說辭的確難以挑出什麼錯處了。
施宣鈴卻沉默了許久,茶色的瞳孔如一片靜謐的湖泊,不知在想些什麼。
“宣鈴。”施仲卿又喚了少女一聲,他眸光閃爍,語帶安撫:“宣鈴,你彆怪爹瞞著你,有些東西不好讓你知曉,你隻需清楚,每年你阿娘的祭日時,你的那份心意她都收到了,那座道觀正位於盛都城的東邊,所以爹每年才讓你出城去湖邊,對著東邊的方向,在那裡燒些紙錢給你阿娘,你在湖邊對她說的那些話,都會被風吹到道觀,那盞三清燈自會將你的心意帶給你阿娘……”
“道觀在哪裡,叫什麼名字?”
施宣鈴長睫濕潤,倏然對著施仲卿開口了,她似乎有些迫不及待:“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