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沙漠要吃沒吃,要喝沒喝。
朝悟道化成人形,直奔旁邊最大的酒館,進門便將一錠金子放在櫃台上,喊,“掌櫃的,店裡的所有肉食,我都要了。”他的話音一頓,又補充句,“白肉除外!”
掌櫃的親眼見到風沙幫的那群響馬是怎麼沒的,再看麵前的少年出手闊綽,當即應承下來,趕緊吩咐夥計去準備。
朝悟道看得出楚冰很不好打交道,毫不懷疑她絕對不會停下來等自己,催促道:“快一些,生的、熟的打包好就成,油鹽醬醋調味道也包上。”
青靈跟進去,問朝悟道:“為什麼不要白肉?你家還有蒜泥白肉這道菜呢。”
朝悟道說:“我家的蒜泥白肉是豬肉做的。這裡的白肉是指人肉。”
青靈“呃”了聲,放開感知掃去,在後廚的地下找到一個宰殺間,裡麵不止掛著牛羊肉,還有人肉。
店中還有不少行商旅客,聽到兩人的對話,臉色微微一變,有些不舒服,卻並不意外。
掌櫃的臉色有點不太好。在這種地方做生意買賣,過的都是刀口舔血的生活。外麵都是風沙,連草都難活,哪裡養得起牛羊牲畜,連養雞都難,全都是花大價錢運來的。那些行商,離家數千裡,要是沒了音訊,連找都沒地方找去,路上劫匪那麼多,誰知道栽在了哪裡。偶爾悄悄地連人帶貨一起劫了,開館子的肉食有了,貨還能換筆錢,可謂是一本萬利。
能出來跑買賣的,手底下多少都有些功夫,或者打點到位,也做好了沒命的準備。這事,大家都心照不宣。如今來了倆愣頭青,直接把這事捅破。要擱以往,那就當肥羊被宰了吧。可這群人凶殘著呢,不好惹。
掌櫃隻能陪著笑臉,“這是哪裡話,我們這都是正經生意人,怎麼可能乾那種事呢?”
朝悟道沒來過沙漠這地方,可他在京城的時候,南北行商見得多了,聽也聽說了,管不過來這閒事,告訴掌櫃,“你把我要的食物弄明白就成。”他見旁邊有大半袋炒花生,一大袋剛出爐的炒瓜子,說,“瓜子花生都來點。”酒不需要。他親娘釀的酒,特彆好喝,他帶得足足的。
青靈自己不用吃喝,可青緲需要。她按照青緲的口味報上一堆菜,對掌櫃的說,“我知道你店裡沒有,要是彆家有,你幫我找來,我付你雙倍銀子。”她說完,去摸銀子,才想起沒錢了,衝站在外麵等她的青緲喊,“姐,我沒錢了。”
楚冰聽到喊聲,下意識地摸出乾坤囊,便見到旁邊青緲已經兩三步跑進了店裡,冷幽幽地目光刷地落到青緲身上。
青靈瞧見了,奔到楚冰身邊,接過乾坤囊,打開便往裡麵探去,約有好幾百見方的空間堆滿了東西,地靈珠、地煞珠各裝了好幾箱,玄陰蟒、玄陰蛛、玄陰蠍等加工好的材料整整齊齊地裝在箱子裡堆成山,金銀銅錢跟堆垃圾似的掃在角落,連裝箱子的資格都沒有。
她取了一些金銀,其餘用不上,便都沒拿,將乾坤囊還給了楚冰。
楚冰的臉色稍微緩和了點,仍覺得青緲超礙眼,但她最想宰的是章正平和神算子。如果沒有他倆,萬法靈界現在還好好的,她們姐妹倆還在萬法靈界過著悠哉的小日子,哪有青緲這個便宜姐姐的事。
青靈回到酒館,將一錠金子放在櫃台上,對掌櫃的說,“勞煩了。”
掌櫃滿臉無奈地告訴青靈,“姑娘,這已經入了沙漠,外麵連草都難活,哪來的菜呀。我們店裡隻有菜乾,還是翻過黑山運來的。”
青靈一想,也是哦,隻能作罷。
青緲摸出自己的儲物袋,碰到青靈給的乾坤囊,愣了下,才想起是青靈之前塞給她的。她打開乾坤囊,見到裡麵的東西,驚愕地看向青靈,問:“哪來這麼多……”
青靈跑回到青緲身邊,說:“地靈珠是我被望山城的人打了,找他們要的賠償。蛇鱗果是不小心進到迷霧林裡,那裡長滿了蛇鱗果,我就全摘了。放心吧,洗乾淨了,一點煞氣都沒有。你都收著,我要是缺什麼會找你的。”
青緲從小照顧青靈,替她管私房、產業、院子,都習慣了,姐妹倆相處也沒有分過彼此,於是叮囑了句,缺什麼一定告訴她,便收起了乾坤囊。
朝悟道買好了肉和調料。
客棧掌櫃見他手裡拿個巴掌大的袋子,卻將一堆宰殺好的牛羊驢全收了進去,知道他裝東西不費勁,又問,“要柴嗎?”雖然這夥人難惹,卻是出手闊綽的大肥羊,柴也能賣出好價錢的。
朝悟道說:“不需要。”進入沙漠,日頭這麼足,他最不缺的就是火。
朝悟道買好食物,青靈買了五頂帳篷,一群人這才出了風沙鎮,朝著沙漠深處走去。
紫衍在他們去買東西時,已經在附近轉悠了圈,打聽了下荒原沙漠的情況,還花重金買了份地圖。他不知道楚冰要帶他們去哪,多手準備總沒錯。
他取出地圖,塞給朝悟道,說:“把路和地圖上的標記記熟。進入沙漠,很容易迷路。沙漠多風暴,一場大風過後,地貌全變,稍不注意就會迷失在裡麵。還有不少地方有流沙,人陷進去,拉都拉不出來。”
青靈朝地圖上瞄去,見到上麵畫了石林、城牆、綠洲等標記。她說:“我們又不用靠腳走,用飛的話,怎麼都不會迷路吧。”
楚冰說:“荒原沙漠飛不了。”
青靈問:“為什麼飛不了?”說話間,她飛到空中,還繞著楚冰轉悠了圈,說:“可以飛呀。”
楚冰說:“你還沒真正踏進荒原沙漠,再往裡去,你便知道了。”
青靈落到地上,跟著楚冰,沿著前麵的商隊留下來的腳印往前走。
數百匹駱駝組成的大商隊,走在沙漠中,拉得隊伍長長的。每匹駱駝的脖子上都掛著駝鈴,隨著它們的走動,發出悅耳的鈴聲。
這時候,太陽已經升到高空,照在連朵雲都沒有的沙漠上,使得地麵的溫度急劇升高。
青緲習慣了溫潤潮濕的氣候,也習慣時刻不停地行氣,走在這乾燥炎熱沒有半點清氣的地方,渾身不適。可出門在外,還是陪著青靈逃命,自然沒法挑剔什麼,也隻能儘量適應,同時努力控製清氣溢散,以減少消耗。
朝悟道邊走邊吸邊照下來的陽光,舒坦得撲騰著翅膀繞著幾人低空慢慢飛行。
紫衍抬起頭看了眼炎熱的日頭,默默地打開乾坤囊,凝聚太陽真火於掌間,邊走邊煉化手裡的材料,當場煉了三頂遮陽的幃帽,給自己腦袋上扣了頂,又分彆遞了頂給青緲和楚冰。
至於青靈和朝悟道,他倆都用不了。一個修煉有法相大海,財大氣粗,沙漠裡的這點炎熱對她來說根本不是事兒。一個修煉的是太陽真火,來到這裡如魚入水,自在著呢。
青緲向紫衍道了聲謝,戴在頭上,頓覺隔絕了日頭,清涼得猶如回到湖光山水間。
楚冰的道行高深,把她扔到火裡都能安然無恙,對沙漠的惡劣環境絲毫不看在眼裡。她見到紫衍煉製幃帽,直側目。修煉出真龍法相的地聖,皮糙鱗肉,無論是攻擊力還是防禦力都極強悍,用得著怕這點太陽?最離譜的是,紫衍竟然還遞給她和青緲一人一頂。她真想問一句:你看我用得著嗎?
她冷聲拒絕,“不用。”加快步子朝著沙漠深處走去。
她們翻過一座沙丘過後,青靈便感覺到吹來的風亂了。
開闊的沙漠,沒有樹,沒有山,沒有河流,沒有蒸騰起的水氣擾亂氣流,吹來的風最多受到沙丘地形引響產生一些變化,可是這裡的風則像是在空中被切割開,甚至有著憑空出現的風。
青靈警惕起來,說:“空中有亂流層。”
朝悟道和紫衍如今都是地聖,感知極強,也發現了空氣裡的異常。
朝悟道原本吸收陽光正歡,卻突然發現吸收的陽光都變了,裡麵竟然還夾雜有煞氣和屍氣。他驚呼道:“這裡怎麼會有亂流層?”
紫衍放開感知伸向地底。好一會兒過後,他才收回感知,說:“黑山方向溢散過來的。”
朝悟道不解,“黑山方向?我們這都已經出了黑山地界了。”
紫衍的聲音微沉:“地下的那條巨大的煞氣氣脈,在往外擴散。它在地下撕裂出一條很深的口子,伸到沙漠深處。”這亂流層,他極熟悉,跟幽街寶塔下的亂流層如出一轍,隻是弱了很多。這是幽街寶塔下的亂流層,順著氣脈飄到了這邊。
他想起自家父母冒死轟開高祖皇陵,炸出大滄國的高祖皇帝和地聖級彆的文臣武將。他父親曾說,要救這天下,就得擠出膿瘡,捂著,表麵上看起來好好的,實際上,它在眼睛不易看到的地方繼續發爛。讓他將來有機會,去荒原沙漠看看就明白了。
紫衍看到荒原沙漠的景象,已經全然明白過來,“通過幽街寶塔引聚到地下的清氣等,使得地下的煞氣氣脈急劇擴張,已經延伸到荒原沙漠。”他看向楚冰,說道:“楚天尊曾經來過荒原沙漠?您的法相世界,便是參悟荒原沙漠修煉而成的吧。”
楚冰聽到楚字,便想到楚鋥父子,隻覺刺耳,冷冷地糾正紫衍的稱呼:“我的道號叫孤月,孤兒的孤,圓月的月。”在她的心裡,她的家人,永遠隻有妹妹小魚和埋葬在小村子裡的雙親。
朝悟道滿臉無語地看向楚冰:蛇靈宗的老宗主還活著呢,您就成孤兒了?
紫衍從善如流,抱拳:“孤月天尊。”
青靈聽到孤月這稱呼,忽然想起清明的時候,姐姐帶自己回去祭拜父母。姐姐把仇人的腦袋擺在父母的村民們的墳前,整整齊齊地擺了長長的一排。她穿著雪白的衣服,頭上的束發的絲帶也是白的,從頭到腳的穿戴隻有白這一種顏色。白,是守孝的顏色。她告訴父母,“我如今修煉略有所成,給自己起了個道號,叫孤月。孤兒的孤,圓月的月。”孤兒,無父無母孤苦無依。圓月,意味著團圓。
楚冰冷著臉,沒有理會紫衍,隻不緊不慢地朝著荒原沙漠深處走去。在又翻過一座沙丘後,她沒再跟著前麵的商隊,而是換了個方向。
朝悟道壓根兒沒在意楚冰會帶他們去哪裡。在他看來,楚冰是天尊,自己跟紫衍是地聖,小胖魚有那麼大的法相世界也是相當能打的,他們這支隊伍到哪都能橫著走,去哪都無所謂。
紫衍的心細,向來考慮得多,瞧見楚冰走的方向,再聯想到地圖上所繪的死亡地帶,以及地下的地氣走向,問:“楚……孤月天尊,可是要去死亡石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