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如意冠(1 / 2)

今夜,那蘭清在百祥戲園有一夜場,演出他成名之作《霸王彆姬》,百祥戲園是個百年曆史的老戲園,裡麵的建築保留了百年前的風貌,上下兩層池座和包廂可容二三百人。

今晚的票早就賣光了,黃傳芳給她弄了個後樓的位置,那裡隻有能看到演員的後腦勺,是留給工作人員和親戚聽戲,所以是免費的,不過要在所有觀眾進場後,才可以進去。

那蘭清的戲迷除了那些懂戲的老戲骨,絕大數是年輕的小姑娘,全是一群衝著他盛世美顏的舔狗。宋朝進入戲園,戲已經開場有些時間,底下的舔狗聽地如癡如醉,卻也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那蘭清曾定下規矩,誰在戲園胡亂叫好,拉進戲園黑名單永不解封。

那蘭清頭梳古裝頭,戴翠泡子珠串垂飾如意冠,外披珠串雲肩,身穿魚鱗甲,腳踩彩鞋。本就極具古代貴公子的麵容,上了油彩,丹唇外朗,美目盼兮般般入畫,好一派風華絕代,難怪有那麼多女孩子如此癡迷。

看著樓下如癡如醉的聽眾,宋朝不太懂戲,也知道現在梨園行當生存艱難。主要是觀眾斷層嚴重,老的戲迷漸漸消失,新的年輕人又不喜歡這咿咿呀呀的腔調。

台上的生、旦、淨、末、醜,怎麼比得上又唱又跳的愛豆,那蘭清的出現讓前景慘淡的梨園,重新繁盛了起來。

人家是在舞台上演白馬王子,那蘭清是貨真價的貴族,有了身份的加持,愛他的少男少女無可無不可。

每每有他演出,戲票早就被搶購一空,為了能離偶像更近一些,粉絲一字一句去查戲文裡麵的意思,並且還掀起了戲服熱。

宋朝這個人豆蔻年華的時候,淨想著怎麼掙生活費和學費了,一天連睡覺的時間都不夠,沒有閒功夫追什麼星。

她也就無法理解,台下那群年輕的女孩子,個個像見了久彆的親人,眼含深情凝視舞台,動情時還要掉上幾滴眼淚是種什麼心境。

宋朝站在後樓多時看不清那蘭清的臉,遠遠看著那婀娜身姿唱、念、做、打俱佳,虞姬並劍下腰,瞥見後樓上的宋朝,臨去秋波那一轉,似有萬語千言。

草,宋朝忍不住內心中罵了一個臟字,那蘭清扮相太美,上挑的眼睛經油彩勾畫,眸光流轉間似有千萬把小鉤子齊齊向你射過來。

隻一個眼神,一個腰肢輕轉,讓你在戲文裡死了一回又一回,這哪是虞姬,這是勾心奪魄的旦姬。

楚霸王與虞姬的故事,千百年依然在老百姓中口口相傳,一個是亂世梟雄,一個是絕世美人。在戰火紛飛的年代相識,你許我一世深情,我允你生死相依。

四麵楚歌之時,虞姬她懂楚霸王的壯誌未酬,也懂他的英雄氣概,寧可用自己的死,斷了這位亂世霸主最後的顧忌。

漢兵又略地,四麵楚歌聲,

君王意氣儘,賤妾何聊生。

虞姬拔劍自刎,從此埋骨君王懷,一悲一喜一抖手,一跪一拜一叩首,一顰一笑一回眸,一生一世一瞬休。

在熱烈的掌聲中,那蘭清扮演的虞姬在眾多侍女的攙扶下步入後台,以前的老禮,婦女是不能進入後台,隨著時代進步許多女人開始唱京劇,這一條規矩開始有所鬆動。

那蘭清雙臂攤平,衣箱幫他快速卸去身上的戲服,裡麵隻穿了一套水衣,他坐在梳頭桌前開始卸發飾。

現在四季都有空調,冬暖夏涼,唱戲的人沒有那麼辛苦,若在以前,一場戲下來汗水將水衣濕了好幾套,需要不停的趕場換衣服。

他頭頂的如意冠是個老物件,原是京劇名家所有,如意雲頭和中央的翠泡子,都是貨真價實的翠羽所點,曆經數十年仍然色彩豔麗。

點翠飾品色彩明豔,可經百年仍然如新,但點翠飾品異常嬌脆,特彆有些年頭的老物件,儘量減少使用次數。使用完要小心收到紙盒內,不碰磨,不暴曬,不沾水。

看那如意冠品相完好,那蘭清定是十分珍惜,宋朝站在遠處的一角,聽說這位那蘭公子唱戲的時候脾氣特彆大,規矩也多如牛毛。

這位世家貴公子何止唱戲時脾氣大,平時也是個氣量小的人,不就在賭桌上贏了一些小錢,至於找百麗的經理為難自己。

宋朝說那蘭清氣量小沒錯,若是為了錢,那可就是大錯特錯,身邊那蘭家的大少爺,這輩子缺什麼都不會缺錢,而他一貫的想法就是做一個富貴閒人。

會找宋朝的麻煩,純粹是過於好奇,能攪得華焰門不安寧的女人,爵爺親自袒護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要是宋朝知道那蘭清為了這個理由為難自己,得哭死在廁所裡,她是一個弱質女流,哪有能力攪動華焰門的太平。隻不過是在某個人生的節點,結識一位不該出現在生命中的男人,現在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那蘭清身邊的人忙忙碌碌,他已經卸掉頭上的假發片,開始清洗臉上的油彩。

一個工作人員模樣的小姑娘,手中端著保溫杯,裡麵泡著熱茶由宋朝的身邊經過,小心翼翼的向那蘭清走去。

開嗓和散場後喝上一杯熱茶是那蘭清的習慣,這些在網上都可以搜到,也不算什麼秘密,可那蘭清喝的茶都是專人泡製,絕不會嫁人之手。

宋朝起初沒有注意到那位小姑娘,隻是把她當成普通的工作人員,可她因為過於緊張,走起路來姿態十分的怪異,似乎手中捧的不是杯茶,而是萬分珍貴的東西。

大多數打工人會把工作當成謀生的手段,不會當成一項炙愛的事情來做。這位送茶的小姑娘,明顯不是工作狀態,而是將送茶當成一件朝聖的事情去做,動作間充滿了虔誠的神聖感。

宋朝剛想叫住那位小姑娘,那蘭清身邊的衣箱也注意到她怪異的行為,劇場裡麵的工作人員他都很熟悉,這位小姑娘年紀不大,看著也十分麵生。

“你是誰?我怎麼重來沒有見過你?”

小姑娘隻有十六七歲,是那蘭清的鐵杆粉絲,在網上給自己做了一個假的工作證,一路蒙混過關跑了進來。也沒有什麼壞心思,隻想跟自己的愛豆近距離接觸。

“我,我……”畢竟隻有十幾歲,心智並不成熟,被人一吼,牙齒打顫,手也抖個不停。

那名衣箱立刻確定了自己的想法,她根本不是劇場裡麵的工作人員,不知用什麼手段混進來的私生飯。

這種私生飯,那蘭清的衣箱見識多了,可畏是什麼瘋狂的事情都做得出來。角兒也最怕這種人,私生飯做起事來沒有底線,偷窺、跟蹤、潛進角兒的房間,睡他睡過的床,用他用過的牙刷,根本沒有邊界感可言。

衣箱擋在小姑娘麵前,杜絕她近一步與那蘭清接觸,伸手準備將小姑娘推出去。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混進來,與愛豆話都沒說一句,就這般被趕出去,小姑娘心有不甘。

“那蘭公子,我很喜歡你,我泡了杯茶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