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這兒。”陳飛狼帶著遙光從中軍監軍的帳篷後過去,繞到距離王帳不遠處,小聲說,“不能再靠近,再靠近就被發現了,除非你想現在就揭穿自己身份。”
遙光在王帳後停下,看見裡頭的影子,附近更有不少士兵在來來回回地巡邏,但在這裡他根本聽不見。
“在這兒等我一會兒。”遙光想起自己還有個隱身的超能力,就這
樣在陳飛狼麵前消失了。
“哎!”陳飛狼眼睜睜看著遙光來了個大變活人,又不能聲張,當場愣住。
遙光偷偷摸摸靠近王帳,發現大家確實注意不到他,繼而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龍劍錄坐在書桌前,靠著椅背,一腳蹬在書桌上,顯得很隨意,蔣尋是他的老朋友,也是他多年前的皇子伴讀,他們都是啟州人。
“再來點?”龍劍錄正在喝酒。
“不能喝了。”蔣尋答道。
龍劍錄:“皇後這時不知道在做什麼。”
他們尚未舉行婚禮,遙光還不是實際上的皇後,但蔣尋也沒有糾正他的稱呼。
遙光則在帳篷後覺得好笑,畢竟龍劍錄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偷偷來了這裡。
“我知道你們都在想什麼,”龍劍錄隨口道,“你們聽信了流言,都覺得他是妖怪,是不是?”
蔣尋開口道:“非也,臣隻是想……”
“這裡就隻有咱倆,”龍劍錄說,“就不要開口‘臣’閉口‘屬下’了。”
蔣尋:“太後臨終時,還記得她說了什麼?”
龍劍錄答道:“當然記得,一直記得。她說,‘兒,母親不求你來日在何處,抑或成為什麼人,隻求你這一生莫要違背自己的心意,真真正正地,為自己而活。’”
蔣尋:“至少在這件事上,陛下確實辦到了。”
龍劍錄長歎一聲,又給自己斟酒:“你們都說我變了,想必餘青鬆尤甚。但隻有你知道,蔣尋,我沒有變,許多年來我一直在等遙光,我在想什麼,你應當很清楚。”
蔣尋答道:“所以在他們上書反對,鬨得最凶時,我可是什麼也沒有說。”
“可你也有疑慮,是不是?”龍劍錄說。
蔣尋沉默片刻,龍劍錄又道:“你與我小舅,一定派出過人去調查遙光的身世。”
“正是。”蔣尋說,“畢竟要當一國皇後之人哪能來曆不明?但陛下沒有這麼做,倒是令我很驚訝。”
龍劍錄“嗯”了一聲。
遙光在王帳一側小心坐下。
蔣尋:“即便如此,依舊毫無所獲。”
龍劍錄說:“你以為我不在意?我當然在意,遙光為什麼會法術?他真的願意與我相守一生麼?到得此時,我依舊覺得一切就像一場夢。仿佛他明天就會離開……”
王帳內,龍劍錄與蔣尋相對沉默。末了,龍劍錄輕輕地歎了口氣。
“他會活很久麼?”龍劍錄說,“若是仙人,是否能不老不死?他來自何處?是凡人永遠無法企及的海外仙山,還是天上的宮闕?”
龍劍錄看著蔣尋,說:“他究竟為什麼會來到我身邊?我不過是一介凡人。”
蔣尋識趣地打斷,答道:“陛下是人間天子,若真如所言,皇後代表了天意,前來輔助您一統天下,這將是千秋萬載的佳話。”
龍劍錄笑了笑,說:“因為我是天子,於是遙光來到我身邊。那麼換
作其他人,也是一樣?”
“何出此言?”蔣尋總算知道龍劍錄在擔心什麼了,“陛下就是陛下,天子之職,不可能有彆的人勝任。”
龍劍錄的目光越過蔣尋,仿佛感覺到了遙光就在這裡,他的目光四處搜尋,自然找不到他的身影。
“恕我冒昧請問陛下。”蔣尋小心翼翼地問。
龍劍錄示意蔣尋說。
“您……一直以來都喜歡像皇後這樣的少年郎?”蔣尋這個問題憋很久了,此刻忍不住還是問了出來,“餘青鬆……不行?”
“不不,”龍劍錄笑道,“我不知道你有沒有過這種感受。蔣尋,你有過夢中情人麼?”
蔣尋自嘲般地搖搖頭,龍劍錄說:“所以你不能體會,就在見到他的第一眼,你就知道,是他了。”
蔣尋於是點頭,他一直是個羞澀的人,寡言少語,深思熟慮,隻有在龍劍錄麵前才會多說幾句。他們在童年時代就互相認識,作為伴讀,蔣尋從羞澀的兒童長成羞澀的少年,再成為如今羞澀的青年,婚事是家中為他指定,一切都按部就班地生活著。
“明日還要行軍,”蔣尋答道,“陛下請先歇息,臣先告退。”
遙光安靜地坐著,龍劍錄又沉默地坐了會兒,起身,解下鎧甲,外頭有士兵入內接過。接著他又脫了上衣,隻穿薄薄的襯褲,寬闊的肩背與有力的手臂映入遙光眼簾,在油燈光芒下,龍劍錄簡單地擦拭了自己的身體。
帳篷內一時充滿了他的男性荷爾蒙。
遙光還想再看一會兒,龍劍錄卻平抬天子劍,隨手一抖,熄滅了燈火。
黑暗裡傳來龍劍錄均勻的呼吸聲,遙光忍不住起身,慢慢地走過去。
他閉著雙眼,在夜晚的微光裡,眉毛尤其明顯,側頷線流暢,喉結稍微動了下。
遙光靠近他,屏住呼吸,輕輕地親吻了一下他的唇。
龍劍錄驀然睜開雙眼,表情充滿了驚訝。
王帳內刮起一陣風,遙光心臟狂跳,奪路而出。
是夜,陳飛狼終於等到了遙光,兩人睡在大通鋪上,陳飛狼入睡後很安靜,遙光卻輾轉反側。
翌日,他們再次啟程,隨軍出行。行軍一連數天後,王師穿過一道峽穀,進入啟州地界,緊接著又馬不停蹄趕往西麵的彙關。
這是啟州的第一大關隘,乃是江山的有力屏障。剛一接近,便聽到遠處傳來的戰鼓聲,留國與啟州軍雙方正在劇烈交戰!
彙關已失三次,但每一次都被謝泓率領手下將士拚死奪回。蔣尋當機立斷,說道:“不能紮營歇息,馬上與他們會合,一鼓作氣打出去!”
“正有此意!”龍劍錄道。
遙光與陳飛狼策馬跟隨在大軍最後,數日來拜陳飛狼對軍隊情況的熟悉所賜,他們在龍劍錄眼皮底下通行無阻,四處閒逛,畢竟誰能想到,一名上將軍居然帶著準皇後,前來湊熱鬨?
“你要出手?”陳飛狼問。
“先看看去。”遙光在皇宮
裡待得太久了,這下放飛自我,隻想去幫龍劍錄打仗。
彙關與塞北有所不同,此地千裡平原沃野,乃是平原關隘,無需翻山越嶺,兵馬在平原上馳騁,正適合騎兵交戰。
龍劍錄的王師紀律嚴明,初至彙關,甚至還未原地歇息,十萬大軍便馬上動了起來,令旗兵縱馬飛奔,軍隊布陣,在短短一刻鐘內列出陣形,緊接著衝鋒號吹響,戰鼓狂擂,前鋒兵馬一萬人在龍劍錄的率領之下,朝著彙關外的戰場席卷而去!
軍隊山呼海嘯,龍劍錄一馬當先,戴著頭盔,身披帝鎧,竟是頂著漫天紛飛的箭矢衝殺進了戰場!
王旗在後陣來回揮舞,啟州軍士氣大振,開關殺出,衝向戰場!
遙光看得驚心動魄,說道:“他就這樣殺出去了?!()”
一國之君居然身先士卒,實在太危險了!
陳飛狼:身先士卒,麾下士兵才願意為他賣命,情理之中。()”
龍劍錄的風格與大部分皇帝有著天壤之彆,遙光看得擔心,不住催馬,也跟著衝向戰陣。彙關外援軍衝入,敵人卻訓練有素,馬上組建盾陣與長槍陣,開始抵擋騎兵們的衝擊。
龍劍錄率領的騎兵撞上了盾陣,緊接著主力部隊開始從兩側包抄,留國更多的弓箭手開始掩護並遠程襲擊,彙關內亦投射出無數火壺,呼嘯著飛向敵人後陣。
“把弓箭陣端掉!”龍劍錄在戰陣中浴血衝殺,大吼道。
蔣尋快步衝入彙關,開始指揮接應。
遙光騎馬上了高地,與陳飛狼看著戰陣,對方後陣的弓箭掩護實在太強,幾次強行衝陣,都如潮水般又退了回來,反而是留軍的步盾陣開始擠壓。
遙光正想是不是幫他一把,盾陣卻終於被撞出了一個缺口。
戰局的天平正在緩慢地朝龍劍錄這方傾斜,眼看王師前鋒不斷擴大戰果,敵人則開始補充兵力,要搶回僵持線。
足足半個時辰,雙方不見疲憊,反而不要命般地往前衝。
“這一仗能打。”陳飛狼評價道。
“這要打到什麼時候?”遙光已經看得有點不耐煩了,雖然龍劍錄正在不斷擴大戰果,但如此拉鋸,說不定要打到明天早上。
陳飛狼:“戰爭就是這樣,尤其平原決勝,大部分時候都是車輪戰。不僅比拚戰術,還比拚信心與耐力。”
遙光打了個嗬欠,又等了半個時辰。
足足一個時辰過去,兩軍交鋒的線正在緩慢地朝留國軍隊方向推動,但留國軍十分頑強,竟是死戰不退。
遙光終於看不下去了,他隻想儘快解決這場戰爭。
於是他抬起一手指向天空,一發巨大的火球閃耀,照亮了黃昏的天幕,呼嘯著朝留國軍的後陣飛去。
陳飛狼:“………………”
火球落地,爆破,敵軍弓箭手被炸死數百人。
所有士兵震驚了,龍劍錄一身汙血,抬頭望向天空,馬上猜到是怎麼回事,吼道:“趁現在!一鼓作氣!”
站在彙關高處的蔣尋也愣住了,但他很快回過神,搶過鼓槌開始擂鼓。
留軍遭遇了火球術轟炸,但更多的後備軍湧上,拚死不退。
又一發火球飛來,砸進了盾陣,步兵隊伍頓時被打開缺口,但啟州軍與王師的騎兵則被衝擊波掀飛出去。龍劍錄差點在自己老婆的無差彆法術下丟了小命,怒吼道:“遙光!你在哪裡?!不要施法!”
下一刻,狂風卷起,暴風雪越過了己方戰陣,怒嘯著卷向了敵軍,火球接二連三從空中出現,砸向敵人。
敵人那一邊,戰場上遍地開花,遙光站得遠遠的,操縱一個大火球在戰場上滾動,火焰猶如熾日,稍微挨上便將士兵無情地燒成黑炭。
陳飛狼看著戰場,再看遙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敵人徹底崩潰,開始逃跑,在這超自然力量麵前,全無一戰之力。直到遙光收了法術,己方軍隊才恐懼地看著戰場。
龍劍錄沉聲道:“收兵。”
歡呼聲參差不齊,但彙關總算守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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