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林霜才知道,興安伯府被查抄,是與販賣鹽引有關。
鹽是天下所有人都離不開的日常生活用品,其利極大,其延極廣,其期無窮,所有販鹽賣鹽者,無不暴富,故民間有“總督不如鹽商”的說法。
煮鹽之利,曆代被朝廷控製。鹽稅乃國家賦稅大頭,國家的軍餉和政(隔開)府財用,一半都是靠鹽稅支撐。
大朗朝自太(隔開)祖皇帝初起,便嚴格管製鹽的生產和買賣。鹽隻可以在官府的主持下生產和批發,鹽商必須先向朝廷取得鹽引,憑鹽引到鹽場支鹽,才有資格賣鹽。
大朗朝的鹽引,相當於特定流通的大額銀票,是鹽商合法販賣食鹽的憑證,可以在鹽商之間流通。
一開始的鹽引,是為了解決邊關軍隊所需物資的運輸而印發的。
比如長興侯的部隊在雲南打仗,需要從江浙地區運三十萬石大米充作軍糧,這時朝廷就會給長興侯發放相當於三十萬石大米價值的鹽引。
江浙官府向鹽商發布任務,讓他們將大米運去雲南,以大米換取長興侯手中的鹽引。
當然鹽引後來已經不止用於運送軍用物資,朝廷各地方的物資運輸都可以用鹽引兌換。由於鹽引的利潤豐厚,可懆作空間大,引得一些人利用手中權力,從各種渠道弄來鹽引買賣。
本來買賣鹽引這種事,關係稍微活絡些的達官貴人都在乾,怎麼單單查到興安伯府的頭上,林霜想來想去,總覺得是長興侯要要報複小譚氏。
她向長興侯求證猜的對不對,長興侯佯怒道:“本侯在你眼裡是這麼小氣的人?”
林霜點頭:“您哪能忍得下這口氣呀,不過又不好親自去報複一個女人,怕顯得沒有風度,所以索性把事情搞大,將整個興安伯府一鍋端了,我說的對不對?”
長興侯想了想,咂了一下嘴道:“拿興安伯府開刀,的確是他們運氣背,不過他們並非無辜。興安伯府大老爺的次女,嫁給了廣東鹽課提舉司提舉高湧的孫子,有了這層關係,張家拿鹽引方便,涉案金額巨大,可以作為典型。本侯早就掌握幾家的底細,正想著從哪家入手好,興安伯府就撞上來了。”
“現在要查鹽引案嗎?打擊麵會很大吧?您自己不是也……”
長興侯輕輕刮了她鼻子一下:“彆擔心,本侯折騰的那點鹽引,跟他們幾家比起來可不算什麼。”
林霜自然不怕,這案子既然是長興侯監審,他肯定會把自己摘出來的。
“這是大案,得查多久?咱們去旅遊的計劃要推後吧?”
長興侯道:“你準備你的,這案子錦衣衛暗地裡已經查了許久,興安伯府的賬目早被他們複製了一分,現在不過是走流程,該抓的抓,等交代完,這案子就可以判了。”
“那也得好幾個月。”
“這隻不過是個開始,好戲還在後頭呢,咱們不管他們。對了,東西不必準備太多,缺什麼路上買便是了。”
出門輕車簡裝的道理林霜還是懂的,不過她隱約猜到這次出門的目的地了。
抄興安伯府,應該隻是打開突破口,真正要整治的是地方鹽運或者鹽課司。可這一查,要動的人、涉及的利益可大了去了。
現在朝廷上,皇帝無心政務,慶王和二皇孫爭位,都使儘全身解數拉攏王公大臣,為了不給自己樹敵,他們對一些不法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宦們利用漏洞,動輒請引,金額數以萬計,造成了鹽引的濫發與透支,這次錦衣衛與長興侯聯手徹查,想必事情已經到了相當嚴重的地步。
要動這麼多人的利益,不是長興侯親自去,一般官員還真沒這個能力敢接這個任務。
還好林霜領孫鈞去興安伯府見過小譚氏,當麵說明了兩人的恩怨,所以興安伯府自然不能再通過孫鈞來向林霜求情了。也虧得她做了這一手準備,後麵半個月耳邊不知清靜了多少。
興安伯府的姻親遍布全京城,求遍了所有關係營救,唯獨不敢求到她這裡來。
案情如長興侯所說的,進展得很快,牽連的人也越來越多,整個京城都人心惶惶。
在這樣一片壓抑的氣氛中,沈鈺率團出發前往大草原上的瓦剌部,名為官方派遣使臣例行交流,實為探察瓦剌動向,看他們是否有不軌之心。
而長興侯則帶著老婆,低調的坐馬車出京城往南邊去。他們選在使臣出發的同一天啟程,就是想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沈鈺身上時,不聲不響的離開。
這次出門帶的人少,而且分兩撥走,等出了北直隸,兩撥人才會合。
長興侯的手下則分散在前後,儘量保證隊伍低調不引起旁人注意。
出了京城後,長興侯靠在車廂上道:“昨晚一夜沒睡,補會覺。”
林霜知道他不止一晚沒睡了,這段時間他與使臣和兵部大臣開會分析北方傳來的情報,與將領反複推演發生衝突後應對方法,隻怕已經連續熬了好多天,眼眶都凹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