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興侯被人群裹挾著來到黃員外所在的房前,見屋外裡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他人高視野好,一眼看見房間的地板上翻滾著幾個人,一個個跟中了邪似的以各種奇怪的角度扭轉身體,雙手不停撕扯衣服,眼睛瞪得老大,嘴裡發出痛苦的嘶吼聲。
黃家的人想上去幫忙,卻被已經失去理智的幾人又踢又抓,根本沒法靠近,都站在旁邊急得團團轉。
這場麵令長興侯想到了某段不愉快的經曆,他渾身一哆嗦,撥開人群往裡麵去。
“讓開!讓開!”人群外響起蠻橫的喝斥聲,喬內使帶來的旗校臉上掛著傷,卻不影響他們推人的動作。
喬內使剛挨了打,頭上身上掛著菜湯渣,可聽說有光天化日之下有中邪的事情,還是忍不住過來看熱鬨。他走到門口,看到裡麵的情形嚇了一跳,指著地上問:“這是怎麼了?他們,他們怎麼這樣?”
“啊啊啊!”那位段大人突然衝出來,喬內使正好擋在他前麵,兩人撞了個滿懷,一齊倒在地上,一隻蟲子從段和頌的衣領裡掉出來,落到了喬內使的臉上。
“中邪就是這樣的!”
“真是中邪了!”
看熱鬨的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段和頌突然像泄了氣似的軟趴趴的伏在喬內使身上,喬內使拚命推他,他手下的旗校趕緊上前將段和頌抬走。可喬內使突然眼睛一紅,“啊”的一聲慘叫起來,動作神態與裡麵的人一樣。
所有人都被嚇傻了,沒想到喬內使說中邪就中邪。
長興侯力氣大,扒開眾人,上前按住喬內使的雙手,剛想查看他傷在哪裡,見一隻血紅色的螞蟻爬進了他的衣領裡,他猛的扔下喬內使,連滾帶爬的往外跑:“快把門關上,彆讓那東西跑出來了!”長興侯一輩子沒怕過什麼,唯有那隻小小的蟲子給他帶來的陰影終身難忘。
他眼裡的恐懼太過真實,外麵的人不知他看到了什麼,再加上這幾人的樣子慘烈,不知誰驚惶之中喊了一聲:“惡鬼索命啦!”這一聲猶如在人群裡扔下炮彈,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頓時炸了,紛紛尖叫著往外跑。一時間裡麵的推外麵的,外麵的撤退不及時被推倒,光天化日之下,黃家儼然變成了災難現場。
長興侯那一瞬間是真的被嚇得魂飛魄散,自己退出來之後趕緊關了房門,然後想跟大家解釋時,已經沒人有能聽到他說話了,大家都在逃命,門口被人堵死,隻能找彆的出路,爬牆的爬牆,砸窗的砸窗,地上還有不少人被踩踏,呻吟著往外爬。
長興侯眼見局麵已經不可控製,張了張嘴,決定放棄他們,先去把老婆找到再說。
他三下兩下跳上院牆,抓了個沒頭蒼蠅般亂跑的婆子,叫她帶路去找人。
而林霜這時真是命懸一線,她被堵了嘴,手腳被綁,人塞在一個破麻袋裡,與其他幾個麻袋一起被扔在板車上,幾個黃家的家丁將他們從側門推出去,一直推到一處荒地上。
林霜叫不出又掙不開繩子,從麻袋的破洞裡看到幾個男人在空地上堆柴火,然後將麻袋抬到柴堆上。他們全程無交流,隻沉著臉埋頭乾活,看樣子是做這行的老手了。
我不至於這麼背吧?多少大風大浪都見過了,怎麼能死在這些無名小輩手裡,那也太憋屈了吧!
林霜隻覺得這一切太過荒唐,長興侯還在黃家吃席呢,她怎麼把自己給弄丟了?
一個男人吹燃了火折子,彎腰點火時,突然站起來踹了麵前的麻袋兩腳,嘴裡罵罵咧咧。
他的同伴過來,低聲問:“怎麼了?”
“媽的,把老子的火折子都滋滅了!”原來是麻袋裡的人太過害怕,尿出來了,那點火的男人沒注意,尿從上麵流下來,順著柴火正好淋到他的火折子上。
“你帶火折子了嗎?”同伴問旁邊的人。
那人搖頭,其他幾人也都搖頭。
“媽的,沒火怎麼燒?”
“沉水裡淹死吧。”同伴道。
“隻能這麼辦了。”
荒地儘頭是一片沼澤,但現在是冬天,水都退了,他們隻得把幾個麻袋抬回板車上,推著板車去找能淹死人的水坑。
沼澤裡的水草長得一人多高,推了一段,板車被草纏住輪子,沒法再繼續向前。幾人隻好放棄板車,抬著麻袋去找水。
越往前,沼澤裡的淤泥越軟,幾人累死累活,總算是把麻袋運到沼澤中間的河道邊。
“那邊是什麼人!”一聲炸雷般的喝聲從對麵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