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糕好吃嗎?”林霜問。
六姑娘與她並排跪在炕桌前,點點頭,她的頭一動,帽子邊上墜的小銀片便發出叮叮叮的聲音,六姑娘覺得新奇,格格地笑起來,不停的晃動腦袋。
六姑娘剛剛已經吃過,肚子不餓,在盤子裡挑挑揀揀,林霜見她手上有汙漬,怕把整個一盤的栗子糕都弄臟,趕緊挑了一塊地給她,耐心哄道:“這是梅花,給你吃。”
六姑娘接過糕點,仔細看了看,張嘴咬下一口,拿出來時連帶著手指上都沾滿口水。
見林霜看她,便把吃剩的半個遞到她嘴邊:“給你吃。”
林霜被她拖著口水線的手指嚇的花容失色,抬頭正好見二太太與四少爺在門口,忙爬起來請安。
二太太攜著四少爺進來,幾位小姐都起身請安,二太太走過來拉著三小姐的手道:“許久未見寶兒了,你母親的身體好些了?”
“多謝二太太關心,母親身體已無大礙,正與姨母在屋裡講話。”
二太太道:“本該去探望她的,但鈞兒身體也不好,再加上京城戒嚴,就沒去成。”
三小姐道:“母親也一直念著要來探望四少爺。”
說著仰頭對四少爺笑道:“四哥哥看起來氣色真好,想必是身體無礙了吧?”
四少爺施禮道:“已經好多了,多謝寶兒妹妹關心。”
二太太又問了些閒話,在暖閣坐了片刻便回綴荷院,叫小丫頭送了瓜果小食來招待兩位小姐。
顧媽媽怕吵到他們說話,朝六小姐討回帽子,抱著林霜回了西廂房。
“四奶奶,你今天做的好,以後太太賞的物件可不能隨便答應送人。”
林霜打著哈欠道:“媽媽,我知道了。”
“還有那六姑娘,慣是沒臉沒臊的,她姨娘就不是什麼要臉麵的人,小家小戶出來的,全仗著三老爺的偏護,在這個院子裡霸道得很,三太太最煩她母女了。俗話說女兒肖母,六姑娘將來也好不到哪去,她一個庶女,不得伯爺和伯夫人寵愛,你不必理會她,以後少與她來往。”
林霜輕聲“嗯”一聲,心裡卻自有計較。
且不說六姑娘也是一個正經主子,林霜的身份還不如她。就算大家都不喜歡她姨娘,二太太既喊她來四少爺的暖閣吃糕點,必是不嫌棄她的,二太太是這個態度,林霜又有什麼立場不跟她來往?
這事先放一邊,林霜問:“興安伯府跟咱們府是親戚嗎?”
顧媽媽冷笑一聲:“什麼親戚,這種親戚咱們可高攀不起。”
見林霜不解,顧媽媽摟著她解釋道:“那興安伯府可不是什麼好人家,他們家的三夫人,是咱們大太太的親妹妹,今天來的三小姐,是她生的嫡女,叫張曉雅,小名寶兒。當年張三夫人來咱們府串門,見四少爺聰明,便與咱們二太太口頭訂下娃娃親,兩家娃娃也走的近,二太太是真將三小姐當媳婦兒看待的。誰知不久後四少爺生病,那興安伯府竟然反口不承認這樁婚事。年前四少爺病重,要找女娃娃……結親,那張三夫人稱病不見人,咱們太太也不是死皮賴臉的人,結親的話就此當沒說過。”
聽了這些話林霜心裡大概有數了,要說人家興安伯府也沒錯,可憐天下父母心,四少爺病的厲害,說不行就不行了,興安伯府這樣的人家,做母親的怎麼願意把女兒送去衝喜?為了一句玩笑把女兒一生葬送的父母才迂腐吧。
第二日早上,顧媽媽抱林霜去二太太屋裡請安的時候,見屋裡有一個女人摟著六小姐,正坐在下首繡墩上與二太太說話。
那女人看上去二十來歲,不是傳統審美的美女,皮膚微黑,濃眉大眼,臉盤較大,笑起來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她雖穿一身粉色菊花暗紋錦麵圓領長襖,肉桂色馬麵裙,氣質上卻不像是大家族裡的女子,倒像精力旺盛的山野村婦。
六小姐一見林霜,頓時眼睛一亮,扭著身子想從那女人的懷抱中掙脫出來。
女人手臂使力將她拽回去,眼睛一瞪,六小姐便老實了,委屈巴巴的望著林霜。
林霜看她這樣好笑,偷偷衝她眨眨眼睛,然後站在房中給二太太行禮。
二太太點點頭,問顧媽媽林霜昨晚睡的可好。
顧媽媽回答一切都好。
二太太又問:“四少爺醒了嗎?”
顧媽媽道:“奴婢過來時去看了,還沒醒,想必是昨兒與四姑娘和張家三小姐說話,費了些精神。”
二太太便不再問了,旁邊的女人打量林霜,讚道:“四奶奶長得可真水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