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長興侯爺怎麼會來?”二老夫人急道,李夫人趕緊攙她起身,戲棚子裡的夫人小姐立刻被吸引了,都伸著脖子往這邊看。
相比起林霜來,長興侯也是大家茶餘飯後八卦的主要對象,何況現在他現在調來做南京守備,掌中軍都督府事務,留都的事務他都能插手,整個南京城裡的達官貴人們都憋著氣等著看他有什麼動作呢。
二老夫人顯然沒想到自己這麼大的麵子,居然能讓長興侯親自來賀壽。南京孫府已經和應城伯府分家,孫府長子現在任刑部浙江清吏司郎中,五品的官,好歹給二老夫人掙了個宜人的誥命回來,二兒子在都轉運鹽使司經曆司任經曆,雖是有油水的部門,職位卻不高。而大孫子和二孫子,一個在工部龍江提舉司任提舉,一個在五成兵馬司當差。雖然全家男人都在衙門任職,但都不是什麼要職,就算老夫人過壽,長興侯府派個下人過來送禮,也是給麵子了。
老夫人一改往日腿腳不利索的毛病,腳下生風,林霜攙著她,差點跑不過她。
正堂裡傳來男人的說笑聲,孫二少爺正上前答話,長興侯爽朗的聲音響起:“……正好碰見你們五成兵馬司在抓盜賊,本侯便出手與他們打了幾手。”
二少爺平時挺機靈的人,這時候拘謹的道了聲謝,奉承道:“侯爺上過戰場果然不同凡響,要不是侯爺出手,那夥盜賊就跑了。”
林霜扶著二老夫人走近,便見隔扇門大開,正堂裡麵除了孫家大老爺、二老爺、大少爺、二少爺,還有幾位孫家族裡有身份的男人。旁邊坐著來祝壽的懷英伯世子,以及幾個林霜不認識的男人,但是看他們都穿著官服,也該是有身份的官員。大家都眾星捧月般圍擁著長興侯說話,而長興侯則坐在右下的第一個位置,王豪一臉嚴肅,筆直的站在他身後。長興候人長得高大,大馬金刀的坐在那裡,便與旁的文官截然不同。
長興侯無所謂的擺手說了聲“順手”,剛好二老夫人進來,長興侯才站起身,拱手向二老夫人道了聲賀,說了幾句“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之類的話。
二老夫人讓他坐下,笑著說:“侯爺客氣!怎麼敢勞動您親自來!”
長興侯有意無意的掃了林霜一眼,笑得十分爽朗:“聽聞您做壽,晚輩不請自來,沾點喜氣。”
林霜收到眼神後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什麼意思,然而視線往下,目光卻被他的衣服吸引了。長興侯穿一身暗紅色律紫團花繭綢袍子,衣料花紋繁複,領口、袖扣和袍角隱隱有金線和寶石鑲嵌,稍有動作,便折射出流光溢彩來,襯得他貴氣逼人——若胸口沒有被撕開一道長長的口子、露出裡麵白色的中衣來的話,林霜懷疑自己的狗眼都要被晃瞎了。長興侯一點不覺得難為情,還不時用手把張開的布料塞進裡麵,讓人不注意都難。
林霜覺得他這樣子實在好笑,到彆人家來祝壽,穿個破爛衣服像什麼樣,也就是他,若是彆的人來了,早被家丁打走了。然而周圍的官員們像集體瞎了似的,都麵色如常的跟他說著話。
二老夫人笑道:“這是什麼話,想請都請不來呢。”
旁邊的一位官員就堆著笑臉接話道:“侯爺實在是客氣,等過了壽宴,下官想邀您去畫舫小坐。如今秦淮河風景正好,是賞玩的好時候,您剛剛到任,怕是還沒去過。正好下官想跟您說一說借調衛所人手……。”
長興侯抬起眼皮看向他,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淺笑,認真聽他說下去。
被他黑沉的眼睛盯著,那官員立即噤聲,笑容凝在臉上,他意識到自己失言,借調就借調,說什麼遊玩的事。正堂裡一時間隻剩下微弱的呼吸聲,大家都不由自主地看著長興侯。
“就是想找個清淨的地方,邀侯爺小酌幾杯。常聽侯爺繳匪的事跡……”
長興侯嘴角的笑容擴大,變成一個和煦不失風度的微笑:“整肅龍江碼頭閒幫霸市的事,還得有個章程,你按流程上報,守備廳和兵部自會處理的。”
官員連連點頭稱是,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
公務上的事,本不該拿到這種場合來說。等他們都不說話了,二老夫人才笑著道:“老身已在廳堂布下筵席,請侯爺賞臉臨席,不知侯爺親臨,準備倉促,還請勿怪。”
長興侯道:“多謝老夫人款待,不過晚輩有一件事要請七小姐幫忙,還請七小姐借一步說話。”
眾人紛紛把目光轉到林霜身上,二老夫人稍稍一愣,很快回過神來,和藹的拍拍林霜的手臂道:“霜姐兒這一路南下,多虧了侯爺照拂,還未登門感謝呢,侯爺說什麼幫忙,有能搭得上手的您儘管吩咐。”
長興侯笑笑,起身對林霜招手:“來,本侯問你幾句話。”
林霜詢問的看一眼二老夫人,二老夫人忙讓她跟上去。
兩人走出正堂,王豪落後幾步跟著,林霜仰頭問長興侯:“侯爺您要問什麼?”
長興侯朝四周看一眼:“找個人少安靜的地說。”
林霜指著池塘那邊:“那邊有個涼亭。”
長興侯頷首,換林霜在前麵帶路,三人順著抄手遊廊往後走。經過兩個多月的相處,長興侯已經能適應她的步伐,背著手悠閒的跟著。
“在南京可還住的習慣?”
林霜偏頭看他:“反正都是在後院住著,侯爺習慣麼?”
長興侯笑道:“剿匪的時候,山溝溝裡都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