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再出去時,盧府已經安排了馬車等在前門,長興侯身邊的人被他趕的乾乾淨淨。他獨自一人站在馬車旁,不知從哪弄了把水墨山水畫折扇,拿在手裡像模像樣的搖著,他本長得猿臂蜂腰,修長高大,五官十分大氣俊朗,劍眉入鬢,眼若晨星,裝起架勢來頗有蕩氣回腸的豪爽俠士風範,可惜見到林霜出門後,咧開一口閃閃發亮的白牙破壞了這種豪俠氣勢,讓人隻覺得二不拉幾的。
長興侯見林霜後邊還跟著個尾巴,二話不說,扔了個銀錠子給春芽,豪氣的道:“賞你喝茶的,今日你家小姐不用伺候了。”
在船上時他不止一次帶林霜單獨出去,所以春芽是習慣性放心的,何況現在還得了銀錠子,雖被砸了一下,那也是樂的眼睛都不見,哪還記得什麼小姐,抱著銀錠子轉身就跑了,把林霜看的直搖頭。
馬車夫已經得了東家的指示,也不用問去哪,直接甩鞭就走。
從柏川橋出門右轉便是通濟門大街,是一條基本貫穿東部城區的南北乾道,整條大街上車水馬龍,商鋪林立,十分繁華熱鬨。而他們要去的地方是承恩寺附近,織錦坊的幾條街鋪。
如今南京城能這般繁華,主要靠轉運貿易,當年成宗遷都時帶走了大量工匠和富戶,所以商業和手工業仍沿用建國前期的那一套管理法。建國前期的南京,城市規劃相當規整,什麼行業在哪個位置,安排的明明白白,要買東西,隻要找到具體的區域就行。
長興侯身穿打補丁的破爛錦袍,鬢發高挽,束以玉冠,手搖紙扇,下了馬車後領著林霜在街上東看看西看看,隻差把那“紈絝”二字頂在頭上抖擻了。林霜見他嘴角上翹,眼裡有光,知道這會氣已經完全過去了,暗想他這人的氣性還真是不大。
林霜仰頭打量他高大的背影,思量著成衣店也不會特意做這麼大的衣袍,這一趟隻怕難尋到令長興侯稱心的衣服。本朝太祖雖然是以武建國,但隨著國家統一、戰事平息,後來的皇帝卻都重文輕武,世人也跟著尚儒學、輕武功,男子越來越文弱,富家子弟少有長興侯這麼高大魁梧的。不過既然已經把他哄出來了,這趟出來的目的已經達到。
“侯爺,若是買不到稱心的衣服,您可不要怪我。”她先給自己找後路。
長興候意氣風發的把扇子一收,指著大街上的店鋪劃一圈道,道:“既然來了,就慢慢找唄。”
林霜明白了,侯爺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要帶小姑娘逛街,一展他公子哥的闊氣。明白今日的主題後,後麵的事情就簡單了,她隻需像在來南京的時候,一路買買買,適時地流露出一點小崇拜,讓侯爺儘了興便好。
“侯爺,您平時都靠什麼賺錢養家的?”
長興侯見她一臉好奇的表情,大眼珠子又黑又亮,讓人覺得她無辜又無害。
“怎麼,你想拉我入股?”
“了解一下嘛,您說投生意總虧本,可你養著兩個長興侯府,居然沒坐吃山空,還有錢花,肯定是彆的方麵生財有道囉?”
長興侯在一家賣假花的攤前停住,拿了一朵粉紅色六瓣梅花小珠花在林霜頭上比劃,林霜的臉還有些嬰兒肥,好在她骨架小人又瘦,看上去嬌憨又可愛,如這朵小珠花一樣,顫巍巍的令人喜歡。長興侯點頭道:“這花買了,適合你戴。”
“不,不是很適合吧?”林霜推開他的手,在攤上挑挑揀揀,看著不錯的拿起來在自己頭上鬢邊比劃,攤主便端了盆水來給她照,林霜對著水麵左右一通照,最後選出兩支紅豔的芙蓉花道:“這兩支美些。”
長興侯見她選了攤上最豔的兩朵花,哈哈大笑:“你臉還沒花大呢,也不怕壓折脖子。”說著把小珠花插在林霜的髻上,“聽本侯的,你戴這朵好看,那兩朵喜歡的話就留著玩,或者送人也行。”
其實林霜隻是跟他鬨著玩,哪裡會真的要買那種大花戴。
長興侯接著前麵的話題道:“若說賺錢養家,其實本侯有俸祿,有田林地產出,有宅子鋪子出租,帶兵出征有額外補貼,繳匪收上來的金銀財寶本侯能撈點,打了勝仗回來有賞賜,過年過節下邊送禮,查抄犯事官員宅邸也能落下點東西……總之維持兩府運轉是沒問題的。”
林霜聽得目瞪口呆,可轉念一想,怎麼感覺這裡邊混進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她走在長興侯前頭,倒退著跟他聊天,“這麼一說,你生財的路子我完全不能借鑒。”
長興侯覺得她想法古怪,不解道:“你不是挺會做生意嗎,雞生蛋,蛋孵雞,做藥材生意也賺的盆滿缽滿,要借鑒我的路子做什麼?況且你一個閨閣小姐,吃穿不愁,想這些沒用的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