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額頭冒冷汗,年底是戶部最忙的時候,那名妓不也得衝業績麼,隻怕沒希望,支吾道:“要,要不再多幾個月?”
“最多等到明年四月份,”婕姑姑拍板道,“再不能往後推了。”
送走婕姑姑和雲表姐,林霜背上出了一層汗,與盈盈相視無語,也不知道明年四月份該用什麼話去搪塞,收了人家這麼貴重的禮物,結果把人忽悠一頓,實在是不道德。
回到所居的跨院,春芽見她心事重重,勸她道:“你要是實在為難,不如去求長興侯爺,讓他治一治南京官場的風氣,太祖皇帝不是下令不準官員狎妓麼?”
林霜哭笑不得:“你以為長興侯是什麼人,你求他治他就治啊,對他又沒好處,還得罪南京的一眾官員,吃力不討好的事誰會去做?”
吃力不討好的事,長興侯自然不會做。
每月塑望日南京內外文武守備官員要去守備廳議事,端午節過後首次議事,各部官員和內守備太監蔣綜先到,長興侯因為住的遠,每次都是最後踩點才來,他們已經見怪不怪了。
內守備太監蔣綜望著上首空著的椅子,胸中的怒意不住翻騰。那位置代表了南京最高權力,老魏國公任外守備時,因資曆高又在這位子上坐了十來年,沒人跟他搶,蔣綜心裡有想法麵上也不敢表現出來。後來老魏國公去世,武安侯鄭鵬任南京守備,他是鄭妃祖父,鄭家勢大,他資曆倒是有,可惜不懂做人,愛擺威風,對守備太監和眾官員指手畫腳,這位子沒坐穩兩個月,就被南京這些官員擠兌的坐到下麵去了,蔣綜被拱上了這第一把交椅。後來鄭鵬卸任,鄭家的另一位伯爺鄭箜繼任,他資曆淺又沒本事,一來便直接被安排在最末尾,沒過多久也灰溜溜的走了。
新來的長興侯,身份夠卻年紀輕,因得皇上寵信,身上又有軍功,南京官場對他的到來持觀望態度,倒是沒有給他下馬威。他第一天來議事時態度好的不得了,謙虛又和氣,還非常懂事的推成國公和繼任魏國公上去坐,這兩位現在不任守備,自然推拒。於是他又推蔣綜坐上首,蔣綜覺得他知情識趣,想結個善緣,禮節性的跟他推了一手,誰知這小子突然就沒了眼色,一屁股坐上去,還不情不願的說是不想辜負大家的美意。
美意個屁,我就推了一下而已,按照官場規矩不是要推個五六輪才落座麼?蔣綜氣的牙癢癢,最可恨的是他居然默認這位子就是他坐了,每次來直接奔著那位子去,搞得蔣綜就算坐在上麵,也得起身讓給他。
真是欠敲打!
蔣綜緩和了一下氣息,不能在這些人麵前失了體麵。他又把目光放在禮部尚書盧戰身上,這老頭是個認死理的,聽說為了宅子的事把長興侯給打了,哼哼,倒是可以先讓他們鬥上一鬥。
下麵都察院金大人也在看盧尚書,他真怕一會兒長興侯來了,他們兩個人還打起來,萬一激怒了長興侯,那刺頭不管不顧,非要把侵占的官廨清退出來,那他也得跟著遭殃。
外麵響起整齊的腳步聲,震得地板都顫了,如今大朗朝尚斯文,走個路還能這麼大動靜的隻有長興侯一行了。
“抱歉,讓各位大人久等了,住的遠,在路上耽擱了。”長興侯走路帶風,袍角卷起一股朝露的濕意,一邊抱拳賠罪,一邊打著哈哈。每次都這麼說,可人家是按點來的,並沒有遲到,彆的官員也不能說他什麼。
待走到盧尚書麵前時,他突然腳下一頓,在場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過去。
來了,莫非要當場算賬?蔣綜心想。
糟了,莫非要在這算賬?金大人心口一跳。
“哈哈哈,世叔來的挺早啊!”隻聽長興侯爽朗的聲音響起。
盧尚書虛手一讓,客氣的道:“侯爺路途遙遠,來的也不晚,請上座。”
下麵一片絕倒。
長興侯大馬金刀的坐到上首太師椅上,聲音洪亮,中氣十足:“今日議事,先把官廨的事情解決了,為一個宅子,盧大人追我打了兩回,再不給解決,這南京城本侯都不敢待了。”
這話也就他敢拿到台麵上來說,要是彆人肯定捂得死死的,把這個當成一生恥辱,且看他樣子不覺為恥,反以為榮,金大人奇怪道:“怎麼侯爺和盧大人是叔侄關係?”
盧尚書撚須笑著搖頭,長興侯大手一揮:“尚書大人的表妹的什麼親戚來著,是本侯舅母的表親,這個先放一邊,都察院先將清查的結果跟大家彙報一下,今日便議個章程出來。”
金大人便起身將冊子上的大致情況念了一遍:“……有軍民高鉞等侵占西廊北字六百九十五號至八百三十八號……東廊北字一千五百七十九號至一千七百十三號官房一百餘所……其中隻有官員見住者一十七所,其餘或自住,或借人住,或典賃開店買賣……”
長興侯:“如此既已查明,每部出個意見,上次議事時否了的便不要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