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本意是想試探爹娘現在的經濟狀況,誰知過了幾天,陳娘子便上門來了,等丫頭們都退出去,屋裡隻剩母女倆時,她從懷裡掏出一個巴掌長的木匣子,遞到林霜麵前道:“最近你爹爹攬了木工活乾,向中介交了一百兩押金,又自己買了做木工的工具,所以手頭緊。前幾日春芽去找我,說你想買首飾,我思量著你首飾挺多的,想等你爹爹的活結賬以後再買。後來你爹爹知道了,罵了我,說你難得主動開口,必是喜歡那個步搖的,叫我怎麼也得買給你。”
她說著把那小木匣子打開,露出裡麵用紅綢包著的一支小小金鳳步搖來:“我見這支好看,從典當行典來的,你且戴幾天玩,等你爹爹的活結賬了,你看中哪支,娘給你買。”
林霜猛的抬頭,見陳娘子一臉討好的笑容,仿佛自己的能力隻能給女兒這麼多,很是愧疚似的。
“真好看。”林霜突然鼻子發酸,胸中湧起感動,一邊努力控製自己的情緒,一邊笑道:“您知道的,我就是喜新厭舊,新首飾戴一兩次就看厭了。”
“敗家。”陳娘子一邊數落她,一邊把金鳳步搖插到她的發髻上,欣賞的點頭:“難怪都說南京是金粉之都,我見孫府的小姐和太太都穿戴的富貴,你也是該打扮打扮,彆被人瞧低了去。”
林霜順勢抱著她的手臂笑道:“有您在,誰敢瞧低我?”
等陳娘子走後,林霜心中仍久久不能平靜,這支金鳳步搖其實很普通,她也有一支,這種款式以前在北京流行過一段時間,因為戴的人太多了所以落了俗套,現在好像很少見人戴這種了。
不過林霜並非真想要首飾,過了幾天便讓春芽拿去還給陳娘子,春芽打開見是一支金鳳步搖,奇怪道:“七小姐,是要把這支步搖送給林太太嗎?”
林霜道:“這不是我的,前幾日讓你去試探我娘,誰知她給我典了一支來,你還回去就說我戴幾天過了新鮮勁就不愛戴了。”
“林太太真是的,典來的首飾怎麼也敢給您戴,誰知道都是些什麼人戴過的。”
林霜正要說陳娘子也是好心,就見顧媽媽領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進來。
“七小姐,我看春芽馬上要成親了,院裡缺人手,就又買了個丫頭,領來給您過目。”
買丫頭的事,向來是顧媽媽一手操辦,領到跟前的人必定是經過了一番挑選查證,林霜對她的業務能力還是放心的。隻是見到她領進來的這個女孩,林霜覺得奇怪。
這女孩標準的鵝蛋臉,五官柔美,雙眉如煙似黛,臉上素著不施脂粉,水一般妍嫩。再看她的身姿,十幾歲的姑娘已見窈窕,穿一身打了補丁的素絨繡花襖,卻洗的乾乾淨淨,她垂手站在顧媽媽身後,雖有些緊張卻不像彆的丫頭一般唯唯諾諾,眼觀鼻鼻觀心,站姿端正,分明就是受過教養的閨秀嘛。
林霜還在狐疑,春芽便問出了聲:“顧媽媽,這丫頭你是從哪裡買來的,怎麼看著不像是一般的丫頭。”
顧媽媽上前道:“是一個鄉下社學教師的女兒,家裡窮,她父親又欠了錢,隻好讓女兒到大戶人家來做事。”
春芽問:“不是簽的賣身契呀?”
“就簽了一年。”
她說話時那女孩抬頭看了顧媽媽一眼,又默默地垂下眼睛。
林霜點頭道:“既然媽媽看好了,便留下來吧,正好春芽這段時間不在,我身邊也缺人。”
她一看就知道這丫頭身價不便宜,不知道顧媽媽怎麼舍得下血本,林霜懷疑歸懷疑,可不敢讓顧媽媽調教丫頭了。
顧媽媽臉色一凝,支吾道:“她剛進來,先讓她做些粗活練練手,你屋裡就讓海棠和梅子伺候得了。”
“無妨。”林霜衝她招手,女孩走到她麵前,一雙秋水般的眼睛望著她。
“你叫什麼名字?”林霜問。
“回七小姐的話,我叫衛柔絮。”聲音也清脆溫柔,不卑不吭。
“你會梳頭嗎?”春芽對她印象也不錯,完全沒有把她當新來的排斥。
“會的。”她自然的接過春芽手裡的梳子,開始給林霜梳頭發,動作輕柔嫻熟。
顧媽媽在一旁看著焦急,但是又不好找什麼借口把她支開,隻能對林霜道:“七小姐,這不合規矩,哪有丫頭不經調教就進小姐屋裡伺候的?”
春芽笑道:“顧媽媽,凡事都得懂得變通才是,梅子和海棠那麼小,端盆水都顫巍巍的,站起來還沒七小姐高,能做什麼事?衛姑娘雖然是新來的,但現在人手不夠,隻能用她了,我看她做事挺有規矩的,您就彆操這些心了。”
“可是……”顧媽媽上前兩步,突然見到春芽手上的東西,她瞪大眼仔細一看,頓時膝蓋一軟,跪倒在地上,牙齒格格地打起顫來。
“七小姐,七小姐,奴婢錯了,奴婢,奴婢實在是不得已……”
林霜和春芽被她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兩人莫名其妙的對視一眼,“顧媽媽,您這是怎麼了?”
“奴婢……奴婢……”她哆嗦著說不出完整的話來,仿佛受了什麼刺激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