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拉他起來往外走:“我們沒有這麼多錢,你跟我去見二老夫,孫府好多人在衙門任職,肯定有能說上話的。”
“他們會管這事嗎?娘說你又不是真的伯府小姐,麻煩孫家人不好。”
“管不管都去試一試,他們不管,我去求盈盈表姐和雲表姐,總不能讓爹爹在牢裡受苦。現在麻煩的是白紙黑字,合同上寫的明明白白,隻怕這官司不好打。”
“妞妞,沒想到拖累你……”
“你在說什麼胡話?”林霜狠狠瞪他一眼,難怪陳娘子經常削他,連她都忍不住拍了他一下。
衛柔絮從外麵進來,撞到他倆,連忙問:“七小姐,您要出門嗎?”
“你不用跟著。”
林霜現在腦袋裡像有一個沉重的朽木輪子,吱呀吱呀的緩慢轉動。她來南京,一直不願意給孫府添麻煩,每天絞儘腦汁想著怎麼賺錢,其實是想能自己獨立起來,不再依靠伯府生活,至少在成年之前,她要做個隱形人,等時間將她這個人在伯府眾人的記憶裡消除後,她才能脫離伯府掌控,另立門戶。可父親出了這麼大事,不麻煩孫府是不可能的。
她拉著林夏匆匆往外走,走到折帶朱欄板橋橋頭時,見橋的另一頭山壁石洞門裡走下來一位頭戴儒巾,身穿玉色絹布瀾衫的高挑少年。木板橋兩旁的西府海棠和垂絲海棠剛開始結花骨朵,清晨的陽光溫柔的穿過翠綠的嫩芽,點點印在他身上。少年風神秀異,衣帶飄飄,恍若下凡的謫仙。
林霜一下愣在那裡,眼睛發脹。
“怎麼,不認識了?”少年緩步走到她麵前,漂亮的桃花眼挑起眼角,聲音清冷,卻掩不住眼裡的愉悅。
“沈少爺……”林霜視線模糊,嚅嚅喊出他的名字。
“七小姐!”沈鈺身後冒出一個腦袋來,清脆的喊了一聲,。
林霜眨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秋實?你怎麼來了?”
秋實上前跪到林霜的腳下,磕了個頭道:“奴婢從伯府逃出來,遇到了沈家表少爺的船,求他帶我一起來的。”
逃?林霜抬頭看沈鈺,這人一年不見,長高了不少,下顎線已現少年的乾淨利落,五官更加精致立體,背手而立時一派優雅貴氣。見林霜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子,詢問的瞪著他,沈鈺抿嘴輕輕一笑,現出嘴角兩顆米粒大的酒窩。
他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接住了她睫毛上顫動的水珠,傲嬌的道:“我隻管把人帶來,其他的懶得過問。”
林霜下意識往後仰了一下,突然清醒過來:哦,對了,現在不是說這些事情的時候。
她把秋實拉起來,“晚上再問你。”說完轉向沈鈺:“沈少爺,你回來太好了,我正遇著麻煩了。”
沈鈺揚著下頜,眼角輕輕一挑,等著她說下去。
林霜便吩咐秋實去找衛柔絮拿銀裸子給領路的小丫頭,然後拉沈鈺去屋裡,把事情的經過跟他複述一遍,林夏在一旁補充細節。
沈鈺聽了微微皺眉:“隻怕孫府能幫的忙有限,市場有市場的規矩,合同的效力是最大的,像南京這樣商業發達的城市,再有權勢的家族也不能公然阻擾市場秩序。”
“我知道,我找二老夫人,一方麵希望通過孫家的勢力乾預,先把爹爹從監獄救出來,另一方麵想找到其他幾位木匠,若是他們肯作證,這官司還有打的可能性。實在不行,看能不能與那攬戶談判,把損失降到最低。”
沈鈺:“木匠與你說的攬戶合作多年,形成依附關係,不會為你們作證。與那攬戶談判倒是有可能,不過私了的話工錢和押金就要不回來了。或者我們能找到背後訂貨的商人,查詢他訂的是什麼貨,將其他木匠簽的合同跟做的貨擺到公堂,這事才有翻案的機會。”
“可合同是跟攬戶簽的。”
沈鈺:“合同是最大的麻煩,不過縣令判案也會考慮案情的合理性。”
在林霜的意識裡,官商都是勾結的,不過有萬分之一的希望就該去試一試。
“我們怎麼去找那背後訂貨的人?”
“你大哥跟我走,我找人去查,孫府那邊暫時彆驚動,彆忙幫不上鬨得雞飛狗跳。”說完起身,眼神往林夏那邊一瞟,示意他跟上。
沈鈺這人還是很靠譜的,林霜從見到他時一顆懸著的心才有了著落,她跟在後麵送他們出門。
“沈少爺,大恩不言謝,找人的事就拜托你了。”
沈鈺在橋頭停住腳步,十分驕傲的昂著頭,眼睛向下睨著她,突然白玉般的臉上綻開一個笑容:“我有一個大秘密要與你分享,不過等了結這件事再說。”
等他走了好久林霜才緩過神來,掃了兩眼身邊癡呆狀的丫頭,心說這人怎麼跟妖孽似的了,年紀越大越不得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