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乾嘛……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曾經痛恨孫四,恨他為什麼不保護好你,恨他為了彆的女人,讓你無家可歸。我也曾想過以後要保護你,可現在才知道,我根本什麼都做不到。討厭被你看到這麼狼狽的自己,妞妞,以後你不要再打聽關於我的事情。”
“為什麼,太子的病很難治嗎?”林霜哭著道:“就算再困難,也不要說這種絕情的話啊。”
其實沈鈺連日來的回避,她又怎麼感覺不到,隻是她認為這種回避根本沒必要,以她與沈鈺的關係,任何事情,隻需要說一聲便能理解。而且她也不想去沈家被沈夫人嫌棄,不願以後跟沈鈺因柴米油鹽的瑣事吵架,做單純的朋友,是他們之間最舒服的距離。
不過沈鈺突然提出徹底斷絕聯係,這怎麼做得到?
沈鈺終於沒忍住,一滴眼淚從他眼裡滑出,後麵的淚水便再也關不住,斷了線的珠子般往下滴落。他哽咽道:“若你不打聽,我便能自在些。”
“若你這樣認為,我不打聽。”林霜答應他,把帕子遞給他道:“咱們是最好的朋友,永遠隻為對方著想,就算不能見麵,不能說話,也要永遠支持對方。”
“如果我變成你討厭的樣子呢?”沈鈺低著頭輕聲問。
林霜微微一愣,狐疑道:“你想要做什麼?”
沈鈺搖搖頭,用袖子使勁抹了把臉,“沒什麼。”
他這態度令人十分不放心,林霜一把拽住他的袖子,輕聲勸道:“沈少爺,長興侯對你非常忌憚,他認為你太聰明,破壞力太大,而你自己又駕馭不了這種能力。你現在有些失控,接下來有什麼計劃,能跟我說嗎?”
“我並沒有什麼計劃,隻是決定以後不再任人擺布。”
可他是去皇宮,去給太子製藥,皇宮裡是個人都比他職位高,怎麼可能不任人擺布?
這分明就是要搞事啊!
林霜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孫府,可孫府裡也不平靜,南京城裡的百姓莫名其妙把她當活神仙供奉。孫府一開始還熱情接待,現在也開始厭煩了,大門緊閉著,隻有門房一遍一遍不厭其煩的對那些人說七小姐不見客。
長興侯在年前將蔣綜綁了送往北京,攪得半個南京官場的人過不好年,當然與蔣綜有仇的例外。他不但將之前言官總結的一百多條罪狀重新羅列,還將近年來發生的天災人禍與蔣綜使人砍樹的記錄一一對應,又瞎編了一些神神叨叨的事情,得出結論:這些年所有發生的不好的事情,都是由於蔣綜砍了皇陵的樹,導致祖宗生氣,這才頻頻降災警示。
他這麼大膽做這件事,並不是魯莽任性,其實是聽說太子越來越不好,皇上已經開始相信神鬼之說,經常請道士去宮中做法。現在他把罪魁禍首抓住了,皇上的恐懼找到地方發泄,豈不正好?
送走了蔣綜這尊瘟神,長興侯在南京徹底沒了掣肘,一時風光無兩,那些原本觀望的官員都紛紛過來巴結,這個年長興侯府經曆了前所未有的熱鬨,來送禮的官員將侯府的門檻都踏爛了。至於投靠蔣綜的官員,長興侯也不急著清算,不過是讓王豪在小本本上記好,這些人一旦有錯,加倍懲罰,有他這麼虎視眈眈的盯著,以至於這批官員平日裡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不敢貪汙、不敢懶政,竟成為大朗最廉潔實乾的一批官員。
林霜和沈鈺湊在一起過了最後一個相聚的大年,春節期間幾乎都是在一起遊山玩水,這種補償式的狂歡過後,沈鈺就要離開南京,去宮裡給太子製藥,以後前程不明,他們還有沒有相聚的機會也未知。長興侯倒是遵守諾言,在連軸轉的宴請空隙間給他們送了幾麻袋煙花爆竹。
春節過後聖旨如期而至,召沈鈺上京,趙家見他前程已斷,趕緊取消了議親,沈夫人派人去趙家說合幾次也沒成功,隻能躲在莊子裡整天以淚洗麵痛恨自己連累了兒子。
二月初天氣回暖,江水融融,林霜在江東門碼頭送沈鈺上北京,那日風特彆大,碼頭上來往送行或是搬運貨物的人很多,江麵上船隻鱗次櫛比、密密麻麻,排了不知幾十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她隻記得沈鈺穿一身緋紅底子彩繡金團花紋樣緞麵圓領袍,頭戴鑲寶琉璃冠,麵如珠玉,風吹起他的披風獵獵作響。他雙眉如劍,目若晨星,決絕中隱有千言萬語。
林霜哭成個淚人,站在碼頭上跟他告彆,仿佛那船帶走的,不止是沈鈺,還有她整個童年的快樂。
船越行越遠,漸漸變成天邊看不清的一個小灰點,林霜固執的揮著手:
彆了,沈鈺!
彆了,童年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