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靈器的話,應該可以擋那東西一會兒。”於琛指著遠方湖麵上的殘破的銅鐘說道。
巨人已經慢慢朝我們走了過來,剛剛那個漩渦此時戛然而止,湖麵上隻剩下了一些堆積成山的屍體,那些屍體沒有被吸入到漩渦當中,全部聚集在水麵上,擋住了下麵僅剩一部分的銅鐘。 剛剛的動靜沒有把整個銅鐘全部震碎,那麼他們會有事嗎? 眼看著於恬和大猿的性命危在旦夕,而目前又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也許這是唯一能救他們的方式。 老爹有事情瞞著我,不可能親自為我解圍,雖然他是最有可能先知道我來這個地方的人,但是就我自己的判斷而言,於刑通風報信的可能更大一些。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就可以徹底搞明白,現在紙屍井或許還在以一種特殊的方式互相滲透著,至少他們之間的聯係還沒有徹底被割斷。 於琛本想和我同去,不過被我拒絕了,現在那些家夥四麵八方地湧過來,而大舌頭一個人又應付不了,我可不想等我回來的時候看到他已經被泡腫了的屍體。 “等等。”我正欲朝銅鐘的方向走去,於琛把一隻手的大拇指咬破,在我額頭上畫了一些奇怪的符號。 “你這樣就不會引起那些屍體的注意了,不過持續時間不長,得速戰速決。”我點了點頭,便提著刀往銅鐘的方向遊去。 巨人沒有朝大舌頭方向走過去,隻是在四處張望著什麼,想是於琛也給大舌頭做了保護措施,那些剛剛還氣勢洶洶的屍體頓時好像失去了目標,不斷地在湖水中徘徊著。 越靠近銅鐘那裡的位置,我就感覺身體越發疲憊,應該是剩下的銅鐘對刀身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平常沒感覺有多沉的葬刀,現在拿在手裡感覺像是抱了一塊結結實實的大石頭。 想必如果這個大鐘沒有被打碎一部分的話,現在遭殃的就是我了。 漸漸地,我感覺到自己的胸膛裡又有什麼東西要湧上來一樣,一陣反胃惡心,我強忍不適,總算遊到了那些堆積物麵前。 我用力地把上麵的屍體全部推開,銅鐘隻剩下了一半,露出鋒利而尖銳的豁口。 在神殿裡的時候沒有近距離觀察這口邪鐘,如今看上去,邪鐘的表麵已經被血浸染,但那些凸起的紋路依然清晰可見。 鐘身有很多如同線蟲一樣蜿蜒曲折的條紋,它們互相交織揉雜在一起,一層接著一層,就像是水墨畫中皴筆塗抹的群山。 這些紋路我並不熟悉,不是大猿曾和我說過的鬼紋,不過它們看上去相當地密集,和銅綠混在一塊,左一片右一片,像是那些舊房子裡繁殖成災的黴菌一樣。 我屏住一口氣潛入水下,可讓我感到失望的是,我發現銅鐘下麵甚至找不到一具像樣的屍體,全是七零八落的殘骸,有的是人的,有的是野獸的。 司雲的判斷應該不會出錯,而且他也沒有必要騙我,如果他們不在銅鐘下麵的話,那會去哪兒呢?而此時此刻更讓我害怕的是,司雲也不見了。 難道真的是剛剛那陣漩渦把他們帶到其他地方了嗎?我浮出水麵,想要去其他地方找一找,突然腳底水流一陣奇怪的攪動,漩渦居然又重新出現了。 這是在我意料之外的,我連忙用手抓住僅剩的鐘身,雖然這個東西不會被漩渦所影響,但是我能感覺到湖水的吸力也越來越大,有一種要把我整個人掀翻的架勢。 葬刀變得越來越重,我再也堅持不住它的重量,隻好鬆手。神奇的是,就在我鬆手的一瞬間,刀身掉入漩渦當中,居然減輕了漩渦的吸力。 借著這個機會,我連忙抓緊銅鐘想要離開漩渦的範圍,可就在這時,銅鐘發出一陣滋滋的怪聲,我定睛看去,發現鐘身竟出現了好幾道裂痕。 就在我鬆手的時候,鐘身也瞬間瓦解,而沒有了銅鐘,我腳也失去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隻能被漩渦不斷地往湖裡抓去。 我不知道自己被這陣漩渦帶到了哪裡,隻是感覺自己好像嗆了好幾口水,喉嚨裡,鼻腔裡都是一陣說不出的難受。 我咳嗽兩聲,發現自己居然又被帶進了不知道哪個山洞裡,這雪山裡的洞穴足有千百個,但是眼前的這個我卻越看越熟悉,仿佛自己好像來過一般。 我往自己腳下看去,立刻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我居然被衝到了當時第一次和司雲見麵的那個洞穴,不過這裡已經大變樣了,冰雕不知所蹤,鐵鏈也全部從洞頂掉了下來,我想之所以這個石盤還能安然不動地浮在水麵上,應該是因為底下就是浮海神殿吧。 不過我清楚地記得,那個漩渦是將我往下吸的,並沒有把我衝到岸上來,
我是怎麼到這個地方的?
葬刀正板板正正地放在我的旁邊,它的重量已經減輕了許多,想來是因為銅鐘徹底被毀,陰氣也散了不少吧。 我向四周看去,驚奇地發現,就在之前放著那塊大冰雕的位置,有一個被碎石埋著的地方,石堆當中露出金閃閃的一角來,相當惹人注目。 洞穴裡依然可以聽到外麵邪物的嘶吼聲,雖然現在我暫時安全,但大舌頭和於琛現在應該一定已經在那些屍體糾纏,而至於大猿他們的下落,依舊是一個迷。 我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提著葬刀緩步向那個金閃閃的一角走去,剛踏出石盤的那一刻,我突然感覺渾身一冷,但並沒有如往常一樣的陰風吹過,是邪祟來了嗎? 我強裝鎮定,至少現在靈器在手,應該還有周旋的餘地,想到這兒,我還是來到了碎石堆麵前。 我的手剛剛觸碰到一塊石頭,後麵就傳來什麼東西斷裂的聲音,我回頭看去,石盤已經四分五裂,漸漸地沉入湖底。 我把葬刀插進碎石之間的縫隙當中,以防裡麵出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確認無事之後,才開始動手一塊塊地把石頭搬開。 碎石全部清理乾淨之後,我發現這石堆下麵居然是一隻巨鼎。這巨鼎周身散發著光澤,難道這就是皮子爺口中的那個他見到的金鼎嗎? 我仔細看了看,發現這金鼎上麵也有一些奇怪的花紋,而不出我所料的是,這些花紋與銅鐘上麵的居然一模一樣,這鼎難道也是邪物? 皮子爺說,這金鼎是嫿姑用自己的骨頭獻祭賜給瓦瓦薩人的,現在看來或許並不是如此,如果它們都是邪物的話,可能之前嫿姑就已經利用過銅鐘的力量想要製衡拿到靈主的瓦瓦薩人,可惜失敗了。 金鼎上麵除了花紋之外,還刻著一些很奇怪的符號,但是它們仿佛要比瑪果真廟的那些文字還要古老得多。 我一隻腳踏著鼎足往裡麵看去,這一看可讓我吃驚不小。 金鼎裡麵居然有一副不知已經放在這裡多久的白骨,雖然已經散架了,但是從骨頭的長度和頭骨基本可以看出來,這副骨頭是一個女性的,而且年齡很小。 “你相信命運嗎?”一個聲音從我背後來傳來,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我回頭看去,居然是司畫,不過此時的她已經比那個時候要穩定得多,好像是因為銅鐘被毀,邪祟的力量減弱了不少。 “你是指什麼?” “我們的命運。”司畫微微俯下身子,手中一片白色的絨毛被她放入湖水裡,這絨毛就像一隻張帆起錨的小船,順著湖水一直往深處漂去。 “金鼎本來就是雪山的東西,不是大魚賜給他們的,在我們還沒有來臨到這個不屬於我們的世界時,它就已經存在了,它是先人的產物。” 我聽得有些頭暈,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哥哥告訴我,大魚把我們獻祭的方法,是這隻金鼎告訴她的,金鼎代表了整個聖湖的意願。瓦瓦薩觸怒了守護在這裡的神明,就理應被當做獻給神明的貢品。” “說來,你也是聖湖的孩子啊。”我看著她說道。 “我沒辦法乾預這一切,但是也許你可以。” “我?”我看著她的臉,司畫的神情中流露出一絲遺憾和失望,隨後又是一抹無奈的苦笑。 “我已經死了,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如果之後我被利用,反而做出對聖湖,對大魚,對更多的人造成傷害的事情,那麼神也不會原諒我的。” “你似乎和我認知的不太一樣。” “大魚死之前,我有幸見到了她最後一麵。” 我靜靜地注視著她,她笑了,那是很幸福的笑容。 “小畫,瓦瓦薩是不會消失的,隻要你需要它,它永遠就會在那裡等著你回來。一個溫柔的,充滿希望的,五彩斑斕的……或許,挽回不應該是建立在毀滅的代價之上,我不會再仇恨下去了。” 嫿姑對於那個村子的感情,可能是司雲和司畫無法理解的,一開始,我以為她懷念的隻是小五,後來想想,她可能更希望那是一個永遠不被人打擾的世外桃源,沒有貪婪與爭鬥,沒有血腥與屠殺,更沒有孤獨與背叛。 可惜那一切都隻能存在於她的幻想中,瓦瓦薩已經回不去了,人的本心一旦劍走偏鋒,就會被卑劣所汙染。 嫿姑終於釋懷了,卻是在她將要告彆這個世界的時候。 “如果那是大魚的選擇,我願意跟著她一起。”司畫看著我說道。 “銅鐘已經被破壞,隻要再把金鼎徹底毀掉,那麼一切就都結束了。” 如果我沒有猜錯,當年後來的瓦
司畫想自動尋死,我的信念動搖了,性命本不應該有輕重之分,可是當下沒得選。無論選哪一個,另外的人就要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甚至不能歸於九泉之下,這是敗陰德的事情。 她好像還想說些什麼,但是我察覺到,她的眉頭緊皺,雙手放在自己的喉嚨處好像十分痛苦,我知道,那應該是邪祟回來了。 我連忙跑上去想幫她一把,沒想到我的手剛接觸到她,就是一陣鑽心的疼痛。 緊接著,司畫的全身居然開始莫名其妙地著火,這火焰沒有溫度,但是燃燒得極其殘忍,像是從人的骨髓裡燒出來的一樣。 看樣子如果這股火蔓延到全身,司畫八成就會徹底被邪祟控製,到那個時候,說什麼都晚了。 我不知該如何是好,這股火焰讓我完全無法接近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一點點被吞噬。 就在這時,陰風拂過,一把利劍穿身而過,直接把她身上的火焰全部逼退。 司畫有氣無力地倒在地上,而她的身體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著,這種消失毫無預兆,沒有灰塵,沒有痕跡,甚至沒有聲音,逐漸褪為一副白骨。 司畫的背後緩緩跑來三個人影,我仔細一瞧,果然是司雲他們幾個,看來他們沒什麼大礙,於恬和大猿也都恢複過來了。 “她怎麼樣?”於恬著急地問道。 “情況很差,邪祟似乎馬上就要恢複了,如果……” 司雲把倒在地上的司畫扶起,焦急地詢問著,可是回應她的隻有洞穴外無儘的嘶吼。 “其他的事兒就不用說了,我們已經都知道了,但是現在問題是,還有一個更壞的消息要通知你。” “更壞的消息?”我詫異地問道。 “還有什麼是我們馬上要就被外麵的大怪物錘成肉餅更壞的嗎?” “那倒不是,隻是……” 他們兩個看向司雲,司雲表情凝重地遞給我一個東西,我就瞥了一眼,愣在了原地沒接住,那個東西掉在了地上。 我知道那是什麼,謝家祖輩研究紙屍,我對這個東西雖然不感興趣,但是再熟悉不過。 那是一個非常小巧的紙紮人,五官樣貌和我一般無二,最可怕的是,這紙紮人身上居然印著一隻水狐。 水狐又叫做蜮,關於這個東西,老叔曾給我講過一個特彆邪門的故事。 以前謝家有一些不務正業的小鬼,偷看了老宅古書,學會了水狐殺人之法,他們會按自己要報複的人的模樣做一個紙紮人,然後把它燒成灰喂給水狐吃下,三日之後,這紙紮人就會重新長好,水狐會附在紙紮人體內,被詛咒的人會引來惡鬼索命,幾乎是必死的邪術。 不過因為後來有很多人拿這玩意去害人,所以謝氏把水狐洞給填上了,這方法也就老一輩的人知道,現在想來,老爹老叔他們那一代人幾乎死的差不多了,也沒人再用這東西。 可是,這玩意居然出現在了這裡,而且還是按我樣子做的紙紮人。 “你們在哪裡發現的?” “你還記得咱們在洞裡碰到的那個花皮臉嗎?” “怎麼,它沒死?” “不知道為什麼沒死,這玩意兒就是在它身上帶著的,我們被大鐘壓到神殿廢墟裡了,司雲把我們救出來之後就碰見了它,但我覺得這也太巧了。” 複製的大葬刀,紙紮人,難道說那兩個人根本就不是邪祟派來的,而是謝家人派來的? “有人知道你要來找白紙人,想整死你,但是沒想到你沒找到。”大猿說道。